艺术中国

良缘

艺术中国 | 时间: 2011-11-03 14:37:57 | 出版社: 江苏文艺出版社

 

赞化的表情,没有逃过马会长的眼睛,他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端起满满一杯酒递给玉良说:“张姑娘,快给潘大人敬酒。”

玉良低着头接过酒,双手向赞化送过去,心虚胆怯使她的手一抖,酒泼到赞化身上。马会长、李老板不约而同地“哎呀”一声,站了起来,瞪着眼责怪着说:“你怎么搞的?”

赞化拎起衣摆抖了抖说:“不要紧!不要紧!”并立即接过玉良手中的酒杯,不在意地呷了一口酒,问道:“你们多大了?”

“我们都是十六岁,我长她两个月。”小兰抢着回答。

马会长目睹了这一切,心中暗自高兴,转过身,将那油亮亮的嘴凑到潘大人的耳边,向玉良那边努努嘴说:“这个还是黄花闺女!”就注视着潘大人眯眯地笑起来。

潘赞化听到这话,感到有些不快,出于礼貌,他没有显露出来,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少顷,他站起来说:“诸位先生,鄙人量微,已有些过量了,恕我先走一步。见谅,见谅!”他说完抱了抱拳。

大厅里桌椅碰撞声响成一片,喝得醉醺醺的商贾们七歪八倒地站了起来,表示对潘大人的敬意。马会长、李老板则相随在潘监督的身后,并向侍者授意:“等会儿将张姑娘送到潘大人处。”

马会长、李老板等人像众星拱月样将潘监督送上车。黄包车已消逝在夜幕里,他们几个仍未离开江上酒家的门口台阶。

“马会长,您看监督这个人……”李老板打破了沉寂,他心不在焉地仰头在夜空中似乎寻找什么。

“还拿不准,看来有别于前任。有些货过关,还得小心点为好。”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没注意,我看他对那张姑娘有点意思,已吩咐送去了!”他们边谈边走进餐厅。

车夫躬着身子在石板路上吃力地拉着,风灯在黑暗里摇曳,像个患了眼疾的人的浑黄的眼睛,一眨一眨。潘赞化眯缝着眼睛,他的眼前不时出现那对忧伤的大眸子,他睁开眼,想仔细端详一下,那双眼睛又不见了,他又眯上,耳畔又响起那渴求自由的忧郁旋律,想细细听听,那旋律又消逝了。他闷得发慌,心乱如麻,一股从未有过的烦躁侵扰着他。他想静静思索一下,这是为什么?他已走过二十八年的人生旅程,见过日本姑娘的温柔,安庆姑娘的泼辣,家乡姑娘的朴实,酒肆茶楼姑娘的妖艳,从来没有使他这样惴惴不安。他二十岁结的婚,虽说是由父母做的主,妻子也算是名门闺秀,一个娴淑的小镇姑娘,也已生儿育女。他算是个好丈夫,结婚八年,他自省没有做过有伤妻子自尊的事。可是,他两次渡洋到日本求学,后来又参加蔡锷将军领导的讨袁战争,终年在激流里生活,他却感到少了根能牵拨他心弦的线,很少有那种因思恋妻子而产生的痛苦。可是这个刚才邂逅的烟花女子,只轻拢慢捻的一曲,淡淡的几句话,却在他平静的心湖里掷下了一块巨石,激起圈圈涟漪。那悒郁的眼神,使他不安;那聪敏的答话,使他震惊;那祈求的歌喉,叫他感到郁闷。在怜悯中又联想到,革命并未给这些弱者带来好处,许多聪慧的灵魂仍在火坑里受煎熬。本来他还可以在她们身旁多呆会儿,他瞧着这两个可怜的不幸者,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勇气。马会长那狡黠的目光,叫他受不了,只得找个托词退席。

车还在继续摇晃,车灯的光越来越微弱了,他一点也看不清面前的路。突然,车停了,他才从纷纭的思绪中解脱出来。

他迈开大步上了楼,进了卧室,关好门,坐到案前。为了解除心中的郁闷,顺手拿过一本书,原来是《周元公集》,随手一翻,竟是他爱读的《爱莲说》,他轻轻诵读了起来。

他非常喜爱这篇短文的寓意深刻,特别是那句“……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今天读来仿佛又品嚼出深一层的意思了。他感到她们,就像生在烂泥里的荷莲……

“咚咚,咚!”有人在叩门。听那熟悉的节奏,他知道是跟随他多年的家仆。

“什么事?”他没有抬头。

“马会长派人送来个姑娘,说是来伺候大人的。”

他一惊,想到她,她就来了,心里一阵不安,他们为什么要难为这个小姑娘,他朝门口大声说:“我睡了,叫她回去!”说完,他又觉不妥,有伤人的自尊心,便走到门口,拉开门,向家人补充说:“你告诉她,明天上午如有空,请她陪我看看芜湖的风景。并向马会长致意。”

处理完这件意想不到的事后,他强制自己上床休息。可是,他怎么也不能入睡,逢迎的谄笑,阿谀的眼神,虚假的关心,那许多表情不一的面庞,都在他眼前晃动。想着想着,前任监督被愚弄的事,在他脑海里活动起来。“莫非……”他警觉起来。

玉良从江上酒家被押送到监督官邸,一路上泪水涟涟,无声地淌着。她恨,恨舅舅,恨一切人,甚至恨她早逝的父母不该生她养她。她也恨自己,为什么不害一场病死掉,那不就没有今天的屈辱?她的少女童贞就要在这个监督大人的铁蹄下踩碎了。天哪!多可怕!她嘤嘤地哭了起来。当她的车停在监督官邸门前时,她怕哭出了声,忙用手帕堵住了嘴。不一会儿,就传出了监督的意旨,她不相信这话是真的,以为自己哭昏了头听错了。当车子把她往回拉时,她还以为是在做梦。两年的青楼生活,见到的男人都是嗜色成性,没有一个不想寻女人开心的。这个监督却拒女人于门外,真是少见的怪人!她此刻的心境就像一个已推上断头台的死刑囚犯,突然又被人救下那样,欣喜中又杂有惶恐不安。是梦还是醒?是假还是真?她拿不准。直到她走进怡春院的大门,才相信这是真的。她脸上藏不住奇遇和兴奋的红润,她想告诉小兰,监督是个很怪的好人。

她快步跑上楼梯,不住口地叫着:“兰姐!兰姐!”却没有应声。她来到小兰门口,房门紧闭,灯亮着,还能听到里面有响动。玉良以为是兰姐和她闹着玩儿,故意不理她。她便对着门缝向里窥视。啊,一幅可怕的景象映入她的眼帘。

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大汉,像猫盘老鼠样把小兰搂在怀里,小兰挣扎着想叫唤,却被“大胡须”堵住了嘴。

玉良“啊”的惊叫一声,两手蒙住眼睛向后倒退着。正当她惊魂未定,干妈派人来叫她了:“张姑娘,小兰姑娘房里有客,快走吧!干妈叫你。”

玉良听喊,心更慌了,她心里猜想着,今晚定是凶多吉少。但又不敢迟疑,来到干妈门前,未进门就闻到一股鸦片特有的香味。马会长、李老板等几个常来的商界要人都在,鸨儿正歪在榻上给马会长烧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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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凄苦的年少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