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化已意识到他的几句话,引起了玉良的酸楚,慌忙安慰她:“怪我多讲了一句话,引起了你的不愉快。好了,今后再也用不着对任何人下跪了!因为你现在是监督大人潘赞化堂堂正正的夫人了!”赞化这么讲是想把玉良逗笑,可玉良并没有笑,他急了,又说:“啊!不相信吗?来,让我在你这名字上面加上潘赞化夫人几个字好吗?”说着就从玉良手里夺过笔,蘸墨欲写。 玉良忙拉住他的手:“看你,写上那些多难为情啦!”说完低头一笑,赞化也笑了。 玉良想到这里,一股幸福的暖流冲撞着她,她拢了下被风撩起的鬓发,无声地笑了,她笑得那么甜蜜,那么欢欣! “你在想什么?”一只温暖的大手碰到她的臂膀。不回头,她也能感觉到是她的赞化。她低头悄悄地笑着。她真的有点难为情了,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她抬手一指船尾,那里有群水鸟在俯冲翱翔。“我想不通这些鸟为何一直跟在我们的船后面?” “这个吗,我知道一点它们的秘密。”赞化诙谐地说,“它们都是些投机取巧的懒鸟,跟在船后就能不费力气地吃到螺旋桨掀起的鱼虾!” “啊!”玉良仿佛明白了生活哲理。她一抬头,看到沿江岸有列小船,逆水而上。那些纤夫,躬着身,匍匐在崎岖的江岸上。也许真正的人生,就在那些艰难的路上。 三天后,他们的船到了吴淞口,驶进了上海港。他们一上岸,赞化的老朋友早叫了两辆人力车等候在码头上。他把他们送到为他们租赁的新居——渔洋里。 渔洋里,是上海的一条普通的街道,路窄房低,居住的多为中下层知识分子。这位老朋友也住在这条街上,《新青年》就诞生在这里。他与赞化同乡,同去日本留学,回国后又同在故乡安庆组织读书会,宣传民主救国思想,他们青年时代是很要好的朋友。他坐在前面的车上带路,口若悬河地指着远近楼房和景物向第一次到上海的玉良作着介绍:那是苏州河!那是大马路!那幢最高的房子……“嗬!上海可是个藏龙卧虎之地哟,池深……”正说得高兴,车就在一座灰扑扑的院门口停了下来。老朋友跳下车,伸手准备扶玉良下车,玉良已轻捷地跳了下来。 院子不大,一条灰砖砌的围墙低矮得像一只桶箍,无力地圈住了一楼一平两列排成角尺形的半旧房屋,角尺的空当,长着一棵香樟,地上积了层已枯干了的像细碎桂花样的樟花,余香仍然清冽芬芳。 老朋友噔噔地踏上了那幢南北向楼房的楼梯,开了锁,推开门,对赞化夫妇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就这几间,嫂夫人,屈就了!” 玉良笑了起来:“陈先生,我可不是娇小姐!难为你了!” 他们花了几天时间购置了必需的生活用品,布置好了房间,经过玉良的双手,这个小家已显得典雅洁净。她还特地把她画的凝聚着他们爱情的“荷花”也从箱子里捡出来,贴在他们卧室的墙上。赞化真为玉良聘请了个教师,开始了新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