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上,当玛莉亚·辛为我打开画室门时,她说:“好啦,女孩,今天把那个角落清掉。”她指了指他作画的那个区域。我不明白她的意思。“桌上的东西都应该放进储藏室的柜子里,”她继续说,“除了碗和卡萨琳娜的粉刷,这我会拿走。”她穿越房间来到桌边,随手拿起两件我花了好几个星期小心摆设的物品。
当玛莉亚·辛看到我的脸时,她笑了。“别紧张,他画完了,现在他不需要这个了。你这里收完后,记得把椅子擦一擦,拿到中间窗户旁边排好。还有,把百叶窗打开。”她把白锡碗环抱在怀里,然后走出画室。
没有了碗和刷子,桌面变成一幅我不认得的画。信、布、陶罐毫无意义地散落在那里,好像某个人随随便便把它们放在桌上。就算是这样,我仍然难以想象要去移动它们。
我搁下这里,先去做其他的工作。我打开所有的百叶窗,整个房间亮了起来,变得有点陌生。接着我清扫并擦拭每个角落,唯独避开那张桌子。我在画前看了一会儿,试着找出上面有什么不同之处,使它现在可以被称为成品。过去好几天来,我没有看到画上有任何改变。
我还在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走了进来。“葛丽叶,你还没收拾好。赶快动手——我是来帮你搬桌子的。”
“对不起,我动作这么慢,先生。只是——”他似乎有点惊讶于我有话要说,“因为我太习惯看到那些东西放在那里,所以实在不愿意动它们。”
“我懂了,那么,我来帮你。”他拎起桌上的蓝布,然后递给我。他的手很干净,我接过布,没有碰到他的手,然后把它拿到窗边去抖一抖,最后把布折好放进储藏室的柜子里。等我回来时,他已经收起信和黑陶罐,并放进柜子里。我们把桌子搬到房间的一边,接着我把椅子在中间窗户边排好,而他则把画架和画移到布景摆设的角落。
看到画被放在它所画的场景里,感觉很奇怪。整个感觉都很奇怪,在好几个星期的沉寂和静止之后,突然间有了这么大的移动和改变。这不像他。我没有问他为什么,我想看看他,猜测他在想什么,但我的眼睛只是盯着扫帚,看着自己清扫着被蓝布扬起的灰尘。
他走了,我很快打扫完毕,不想在画室久留,这里不再能给我安慰。
那天下午凡路易文与他太太一起来访。我和坦妮基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她正在教我怎么补袖口的花边。女孩们跑去市集广场玩,她们在新教教堂附近、我们从这里看得到的地方放风筝。玛提格抓着绳子的尾端,可妮莉亚扯着风筝,用力把它拉上天空。
远远的,我看到凡路易文夫妇朝这里走来,等他们接近后,我认出她就是画里面的、曾与我打过照面的那位女士,而他则是留着八字胡、头戴白羽毛装饰的帽子、皮笑肉不笑、有一次护送她到门口的那位男士。
“坦妮基,你看,”我悄声说,“那是每天欣赏你的画像的那位绅士呀。”
“噢!”坦妮基一看到他们,顿时满脸通红。她一边伸手拉平头巾和围裙,一边细声说:“进去告诉太太他们到了!”
我跑进屋内,在耶稣受难室里找到玛莉亚·辛与卡萨琳娜,她们正在那儿陪着熟睡的婴儿。“凡路易文夫妇已经到了。”我宣布。
卡萨琳娜和玛莉亚·辛摘下帽子,抚平衣领。卡萨琳娜伸手扶着桌子,把自己撑起来。她们走出房间时,玛莉亚·辛伸手替卡萨琳娜把头上一支玳瑁梳子扶正,只有遇到特殊场合时,她才会佩戴这些梳子。
她们走到前厅迎接客人,而我则在走廊里静待。当他们移动到楼梯口时,凡路易文瞥见我,他停了下来。
“哦?这是谁?”
卡萨琳娜对我皱了皱眉。“只是我们的一个女佣。坦妮基,麻烦替我们拿点酒到楼上。”
“叫这大眼睛的女佣拿来吧。”凡路易文下命令。“来吧,亲爱的。”他对他已经踩上阶梯的妻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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