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孙多慈在台湾,应台湾“国史馆”馆长罗家伦委托,绘制大幅的辛亥革命先烈和开国元勋的油画,不知为什么,只要一拿起画笔,她的眼前,总是浮起生她养她培育她的那座城市——安庆。而平时,有多少次,她铺开纸,想把自己印象中的安庆老城画下来,但始终不敢下笔,那里承载有她太多爱太多恨太多忧太多愁,她害怕一落笔,就把自己对这座老城的印象给冲淡了。 走在台北街头,海风拂面,孙多慈的心中,常常生出许多莫名的愁绪。她知道,这种愁绪叫思乡。孙多慈是寿州人,但她并没有到寿州去过,她的童年,她的少年,她的青春时代,都与安徽省城安庆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孙多慈对安庆城的认识,出自她手中的画笔,出自她从绘画角度的观察。 什么时候对绘画产生兴趣的?记不清了,也许与生俱来吧。稍大一些,大概八九岁,就喜欢老模老样地夹着一个小画本,满大街地跑,看到什么都想把它画下来。 印象最深的是1921年初秋,一个暑寒陡生异变的日子。不知为什么,小小的孙多慈突发奇想,想爬上镇海门城楼,俯在雉堞之间,隔着江水,画画江南那片秋色。 是学校不上课的周日,一大早就从家里溜出来了。离吕八街不远,只两三分钟的路,往南,便是繁华的三牌楼。沿街店铺有一半门还没有开,但街上人流涌动,或来,或往,十分热闹。过往的人个个神色兴奋,相识的还会隔着人群打个招呼,“有消息吗?”“没有!”摆摆手就过去了。孙多慈夹在人群中,向南,过四牌楼,上登云坡,穿胭脂巷,由高高的石板街下来,就这样被推着搡着登上了镇海门城楼。 出门时还是闷热的天气,结果站到高高镇海门城楼上时,风就带着寒意了。雨点从半空中飘落,落在裸露的臂膀上,有一丝沁凉。长江水很大,城外的街面上,漫有浊黄的江水,拉黄包车的车夫,赤着一双脚在水里跑,踩出的水花向上,车轮压出水纹往后。 根本没有她安心作画的地方。 往东的城墙上挤满了人,往西的城墙上也挤满了人。人群中,有长衫马褂的文人儒士,也有赤着胳膊的乡村野夫,身份不同,神色一致,个个都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之凝重。昨晚有人在城墙头上守夜,不少竹凉床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城楼下的城门洞口,有许多的市民在那里把守,进城出城的每一个人都遭到盘查,奇怪的是,对那些衣冠整洁的中年男子,盘查得总得格外仔细,反过来,一些看上去就是劳苦汉子的人,基本挥挥手就放行了。更怪的是,不管是盘查的还是被盘查的,大家都非常认真地对待眼前的事,既没有反感,也没有抵制。 孙多慈正睁大眼睛好奇地观望这一切,束在脑后的小辫子让人给提起来了。回头一看,是父亲孙传瑗。“你这小丫头,不好好在家里呆着,跑到这儿干什么来了?”手伸开巴掌举在半空,似乎马上就要落下来。 她并不慌张,傻傻地笑着,知道父亲疼她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把这一巴掌打下来? 上世纪20年代安庆城热闹的庙会活动。 果然,父亲低下身,拦腰把她抱了起来。看到她带的纸笔,便笑了起来,“嗬,我们家的小画家到这来画画了?来画画也好,把这难得的大场面画下来,让大家知道我们安庆是座什么样的城市,知道我们安徽人是群什么样的血性汉子。” 1921年的安庆,注定就是多事之秋,先是为教育经费之事,发生了震惊全国的“六·二惨案”,安徽省立第一师范一位叫姜高琦的学生,在去省议会就政府克扣教育经费一事请愿时,被持枪士兵连刺七刀,虽经抢救,最终还是因伤势过重而身亡。接下来,北洋政府内阁总理靳云鹏收受倪道烺四十万巨贿,任命亲信李兆珍为安徽省省长。消息传到安庆,引起社会各界的强烈反对,他们采取最原始的做法,组织两千余人睡卧江岸,日夜轮守城门,不许李兆珍下岸入城就职。 孙多慈眼前的一切,就是安庆居民守城的场面。 本身就是浩大壮观的场景,在童年孙多慈的眼光中,又被无限地放大,因而给她留下强烈而深刻的印象。这次写生经历,江南秋色没有画成,但另一幅现实的画,让孙多慈一生永远都记住了这座长江北岸的城市——安庆。 事实上就在这一天,李兆珍悄悄乘利济号轮船来到安庆,不过他是在五里庙下的船,后又化装成农民,改坐小民船,在小南门上岸入了城。尽管如此,抗议群众仍不依不饶,商界罢市,学生罢课,码头工人还闹起了罢工。僵持了十多天,缩在政府大院的李兆珍也觉得没有意思,这鸟官,不做也罢,于是又一身苦力打扮,悄悄逃离了安庆。 父亲后来和孙多慈在一起回忆,那个月的25日,安庆社会各界盛大集会,大概有万余人吧,在黄家操场,庆祝安徽“驱李”运动的胜利。之后举行的环城大游行,场面那个热烈,场面那个壮观,在安庆城,旷古未有。游行队伍如潮水,涌到哪里,震天的口号喊到哪里,飞舞的传单就散到哪里。这个印象孙多慈是有的,因为当时她正在双井街口,游行队伍黑压压就过来了,前不见首,后不见尾。参加游行的人,每个手里都摇着一面小旗,长方形的纸,或红或绿或黄,贴在小木棍上。孙多慈眼尖,一下子看到妈妈也在其中,就拼命地喊。但妈妈没有理她,只是向她摆摆手,又跟着游行队伍走过去了。 童年孙多慈对绘画只是一种爱好,也仅仅限于简单的摹仿而已。但这种在她看来非常简单的摹仿,却引起玩伴们的惊讶。有一次父亲无意中看到了,也惊奇不已,“这是我们家丫头画的?不会吧!多慈还有这种天分?” 有这种天分的还有她的弟弟孙多括。
孙多括小姐姐三岁,从小就和姐姐特别亲,无论孙多慈到哪里去,他总不依不饶跟在身后。与孙多慈亲密无间的小姐妹李家应总是笑他,说他是姐姐身后的小跟屁虫。看到姐姐画画,他也夹在中间凑热闹,关键是他的悟性极高,只要他拿起画笔,基本是画什么像什么。那时候家里刚刚装电灯,一只十五支光的灯光,吊在桌子上方,孙多慈和弟弟各霸一方桌子,画靠墙根长的葡萄树,画院子里悠闲踱步的大公鸡,画庙会时挤在人群中买的小风车。有时候姐弟还相互对画,不过画到纸上的姐姐方头大耳,弟弟也不知道像个什么怪物了。 那时候是母亲孙汤氏最幸福的时候,倚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他们。父亲在家时,她还把他喊过来,两人立在一侧,脸上淡淡浮一层笑容,一看就是半天。“想不到我们孙家,一大一小,还出了两位天才画家!”父母相互交流的言语中,始终有抑制不住的得意。 那时候孙传瑗在安徽省政府做秘书工作,母亲也在省立第一女子高等小学教书。父母对艺术,对文学,以及对世界的认识,通过日常的言谈举止,深深印在孙多慈和她弟弟心中,并由此影响到他们的兴趣爱好。后来孙多慈在《孙多慈描集》“述学”中讲到自己的成长,说:“吾自束发从受书时,以吾父吾母嗜文艺,故幼即沉酣于审美环境中;而吾幼弟恬,对于绘画音乐,尤具有惊人之天才。姊弟二人,恒于窗前灯下,涂色傅采,摹写天然事物,用足嬉憨。吾父吾母顾而乐之,戏呼为两小画家。初为天性趋遣,直浑然无知也。” 父亲见她有兴趣,还专门为她请了个教授美术的家庭教师。当然也是名家,姓阎,名磊,字松父。阎松父是江苏扬州人,讲话快,碎,不太容易懂。他自称自己是青湖旧主,住的地方叫半耕草堂,半间破屋做画室,却有个响亮的名字,叫“啸凤楼”。那时候阎松父在培德女中任教,组织了一个丁丁画社,专门研讨中国画。他对孙多慈的接受能力赞叹不已,但认为她的笔风太野,倒像个有血性的男孩儿。孙多慈也参加过几次丁丁画社的活动,但始终觉得没多大意思,渐渐就放弃了。 有年秋天,孙多慈大概十一二岁吧,家里来了一位客人,姓萧,是北京来的一位画家。后来父亲与客人在席间喝高了,非要孙多慈把平时画的那些画作拿出来,让客人给点评点评。萧叔叔还真看了,看得挺仔细,关键是看了后还说好,口口声声叮嘱父亲,说如果千金以后真有向这方面发展的想法,就去北京找他。 孙多慈并不当真,撅着小嘴,满脸不屑的神态。 父亲就批评她:“你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在北京,在安庆,有多少人想跟你萧叔叔学画,他理都不理呢!” 父亲的这位朋友,是安庆东郊杨桥石塘湖人,姓萧,名愻,字谦中,别号大龙山樵。在北京,他可是出名的大画家。民国初年,大总统徐世昌还把萧谦中请到家,专门为自己作画。萧谦中山水喜用重墨,故有“黑萧”之称。又因长期居住北京,画坛便把他和萧俊贤并称为“南北二萧”。萧谦中回安庆时,身份是北平美术专科学校的教授,与孙传瑗一见如故,聊古,聊今,聊国学,十分投机。一高兴,孙传瑗就把他带到家中来了。 后来孙多慈看到萧谦中的山水画作,但并不喜欢,认为灵秀有余,大气不足。她把这个感觉说与父亲听时,父亲哈哈大笑,“你这个丫头,什么也不懂,还乱评价人!” 于是父亲把孙多慈叫到身边,如同老朋友聊天一样,深入浅出地与女儿谈起诗,谈起词,谈起文,谈起史,谈诗词文史与绘画的关系。孙多慈扑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似懂非懂,但一字一句都听到心里去了。在《孙多慈描集》的“述学”中,她非常感谢父亲对她的这种诱导式教育。 稍长,吾父授吾以《毛诗》,曰:“此诗也,人间之至文也;然亦画也。”授吾以《离骚》、《两汉乐府》、《古诗十九首》、《孔雀东南飞》诸篇什,曰:“此辞赋与诗,人间之至文也;然诗也,亦画也。”更进而授吾司马迁之“史”,如:易水之别,博浪之椎,鸿门之宴,垓下之骓,田横之岛,曰:“此史也,然亦诗也,画也。汝其识之!”吾于是憬然有悟于文艺领域之广,与夫地位之崇。 孙传瑗虽对女儿喜爱画画持肯定态度,但并不支持,在他看来,历史上以画出名的女子不多,如果能著书立说,成为一个作家,那就不一样了。这也与他相识的两个年轻作家有关。其中之一的韦素园,安徽霍邱人。1920年转入安徽省立法政专门学校读书时,正好“六·二”学潮,年轻人情绪激动,也投身于其中了,好像还是省学生联合会的头。在相关协调会上见过两面,给孙传瑗的印象,一是白,二是瘦,有一种病态,就记住了。离开安庆后,经鲁迅推荐,韦素园去《民报》做了副刊编辑。后又与李霁野、台静农等组建了未名社,相继创办《未名》半月刊、《未名丛刊》、《莽原》半月刊等杂志,名气一下子就大了起来。另一位女作家庐隐,曾与妻子孙汤氏共事,两人私交也不错。庐隐在安庆呆的时间不长,本名叫黄淑仪。后来也写小说出了名。省立第一女子高等小学校校长舒畹芬,还被她写入书中,作为《海滨故人》主人公兰馨的原型。此外,当时在安徽省立法政专门学校教书的郁达夫,两人也有过两次交往,他对这位教授的印象不怎么样,对他的文字也不感兴趣,但他在安庆创作的几部小说,如《秋柳》、《茫茫夜》等,却在中国文坛引起了反响。 这时候孙多慈已经在省立第一女子中学读书了,看到父亲对作家的这种羡慕,一脸不屑之色。不就是写两篇破文章吗,当真还有多大了不起?那段时间,逢星期天,孙多慈就背着写生本出去,在城西的鸭儿塘,在城东的皖江公园,在城南的江岸,看到好的景色,或水天相连,或楼阁相依,或树木婆娑,便一屁股坐下来,一呆就是半天。也不全是观察景色或提笔写生,而是让思绪变成文字,在脑海里无言流动。后来她把这些文字记录下来,用稿纸誊了,投给安庆的几家报馆,其中有两篇,居然被报纸副刊发了出来。 父亲就笑她是脚踩两条船,对于今后的发展,是当作家,还是当画家,自己也不知道该上哪一条。但父亲的倾向十分明确,绘画充其量也只能是一个爱好,那是无论如何也当不得饭吃的。 小的时候,孙多慈一家居所并不安定,在四方城也住过,在大墨子巷也住过,在近圣街也住过一阵子。但从她有记忆开始,就一直住在汪家塘一所叫“方家大屋”的老宅子里。
方家大屋西头的巷子,叫府西巷,起先不知道“府”为何意,爸爸牵着她的手说,这个“府”,就是安庆府的“府”。安庆府原先在谯楼之后,后来安徽布政使司从南京迁到安庆,就把安庆府给撵到这个地方来了。孙多慈住进方家大屋时,安庆府已经不存在了,原先的衙门大院,先是开六邑工艺厂,后来改为省立第一甲等工业学校,以后学校换名,又叫省立安庆高级工业学校。这个名字太长,市民们嫌它拗口,就简称它为“高工”。高工的大门对着宣家花园,宣家花园的两头的街巷,都与井相关,东是福泉街,西是双井街。府西巷之西有一片水,叫汪家塘。孙多慈就生活在这一片水中,长得如水一般灵秀。 在安庆,汪家塘方家大屋是有名的老宅子,其旧主方晴庵,光绪帝在位时,曾做过湖南布政使。方家大屋前后只有三进,但占地面积八百平方米左右,大大小小的房间也有五十余间。其中前进明五暗七为厅堂、书房和大会客室。二进同等规模,过去为主人起居之所。东西相对是明三暗三的厢房,早年是管家、仆役等居住的地方。后进还有两间精致的平房,主人闲来无事,就在此处养生。 与一般老宅子不同,方家大屋的“大”,大在前后院子和花园上。方家大屋大门向南,宅前大院四周砌以围墙,东西各留一门供人进出。院中竖有旗杆,左右嵌有系马石,门前立有抱鼓石。父亲的朋友到此来访,见此气派,都说可与巡抚官署东西辕门相比。方家大屋的头门雄伟高大,双壁门绿漆洒金,共八扇。门内为宽阔过道。过道后又是端方大院。再往后,是正厅堂,由侧门而出,又有两面砌有花坛的院落。但这不算是花园,真正的花园,在正厅堂之东,由圆门而入,里面亭榭、假山、水池,花草树木—应俱全。春来风暖,满园绿色。方晴庵民国初年故去后,家境渐成破败之势,最后只能依赖出租房产维持生计。 搬进方家大屋时,孙多慈还在省立第一模范小学读书。这所学校的前身,就是父亲从寿州带学生投奔安庆时落脚的尚志小学堂。民国成立后,尚志小学堂与附近的崇武、养正、正化等另外三所小学堂合并,成立公立第一国民高等小学,1918年改为省立第一模范小学时,又将原省立第一女子高等小学校合并了进来。后来孙多慈上高中时,学校又改名为省立第一实验小学。省立第一模范小学在北门拐角头,从方家大屋出来,向西到双井街,再走向南,便是公安局街,又西行,经姚家口、法政街,便能看见省立第一模范小学的窄窄的门楼了。孙多慈背着蓝色的布书包,从家里出来,如果走得快,只要六七分钟。 学校往西,由大拐角头插往关岳庙街,便是大关帝庙。对于孙多慈,那是个神秘之地,有事无事,都喜欢钻到里面去看个究竟。有一天,大概是农历五月十三,红脸关公的生日,大关帝庙热闹非凡,城东城南城北的市民都赶过来了,或求子,或求财,或求福,或求医,或求寿,大殿里供奉的关帝老爷,香火里三层外三层,烟雾弥漫,眼睛都睁不开。偏偏半上午天上又丢了些雨点,就说是关公磨刀雨,大吉大利,又添了另一番热闹。孙多慈放学出来,一抬眼看到了,就被吸引过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看些什么,反正喜欢往人堆里钻,看各色民众对关公的那一份崇敬。后来还是父亲寻过来,揪着耳朵,把她拽回了家。 小学毕业读初中,选的是六邑联立中学,这是由安庆六邑同乡会出资创办的学校,省政府也适当给予一定补贴。一开始并没有考虑这所学校,碰巧学校校长程小苏为教育经费来求父亲周旋,看见了孙多慈,随口就问了一句:“千金在哪所学校读书啊?”得知小学毕业正要上初中,便极力向他推荐,“六邑中学师资雄厚,环境幽雅,你们不妨也做个考虑。”孙传瑗当时只笑了笑,当时没有同意,但也没有回绝。不过他把程小苏的话当真了,专门带女儿去学校转了一圈,结果孙多慈一眼就看上了学校的环境,吵死吵活,非要上这所中学不可。 孙传瑗带女儿到学校报到,对程小苏说:“把女儿送到六邑中学,可完全是冲你程校长的名气过来的哟!” 程小苏在安庆教育界有口皆碑,光绪末年,孙传瑗还在尚志小学堂任教时,他就在学堂东侧创办了私立专门法政学堂,后又与陈独秀一起组建江淮大学。民国后他上北京创办《中原日报》,因得罪了当局,又被驱逐出北京。 六邑联立中学前身为安庆府中学堂,位于小南门外多宝仓。迁到双井街北的保宁庵,也不过十来年时间。“大概是宣统元年吧,”回忆这段经历,程小苏一脸得意,“我和方宝山两人到这边来有事,走过升官桥,看到老城墙下有一大片闲地,一打听,都是保宁庵的地产,正要卖。于是赶紧说与六邑同乡会,抢先把这事给定下来了。后来同仁医院也打这片土地的心思,但晚了一步,让我们捷足先登了。”
从北京回到安庆,程小苏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六邑联立中学的校园建设上,这两年,不仅盖起了常规教学楼和图书馆,开辟了运动场,还在校园内建起了植物园、动物园等。说是植物园,其实也就是四时菜地,春菠秋苣,也还有些特色。菜地之东,还有一片花圃,月季、菊花等花卉种了不少。校长还是个老顽童,一有时间,就带着学生自己动手。蔬圃花圃东西,本有两口荷花塘,师生就开凿出一条大沟,将两片水连接起来,又在塘边搭建起风景亭,一曰“吟风”,一曰“弄月”,后来学生们又集资修了一个“旧雨”。这样的环境,在省城其他学校,确实很难找到。 孙多慈在六邑中学读书期间,始终是学校的校花,不仅长得漂亮,学习好,而且各方面知识也丰富。程小苏校长老和孙传瑗开玩笑:“你把多慈送到我这里来,是为六邑中学又添了一道风景啊!” 三年后,孙多慈初中毕业,孙传瑗考虑再三,还是让她报考了省立第一女子中学,也就是老百姓说的安庆女中。 安庆女中与六邑中学,同在老城之北,两所学校一东一西,中间隔着一个圣保罗中学。从汪家塘出来,走福泉街向北,到同仁医院街向东,由百花亭街向北到底,便是安庆女中。安庆女中的前身,是女子师范学堂,创办于宣统元年(1909),创办人是跛着一条腿的吴季白。当时学堂在风节井街西,与状元府一墙之隔。三年后,安徽政局发生变化,女子师范学堂改为安徽省立第一女子师范学校,校址也迁到城北百花亭,也就是曾发生过徐锡麟起义的安徽高等巡警学堂。学校初期规模并不大,只有师范本科一个班,但另外设有初等、高小各一班(后称附属小学第一部),并开设有幼稚园。孙多慈考入安庆女中,是1927年秋的事,当时她还不满十六岁,学校也还是省立第一女子师范学校。易名为省立第一女子中学,是1928年的事。这年秋天,孙多慈高中二年级时,胸前的校徽,就换了省立第一女子中学。 此时的孙多慈,上身是月白色的大袖衫,下身是蓝色的短裙,剪着齐刷刷的短发,是典型的安庆城美少女,走到街上,行人都要多望几眼。 1928年是画家徐悲鸿事业发展的高峰年。 2月,与田汉、欧阳予倩共同创办的南国艺术学院开学。后因夫人蒋碧微反对,被迫退出。 2月,应南京国立中央大学之聘,兼任教育学院艺术专修科美术教授。夏,至校任教。并在南京第四师范学校举行个人画展。 7月,应中华艺术大学之聘,出任校务行政委员,兼西画教授。 11月,接任北平大学艺术学院院长一职。 是年,完成大幅油画《田横五百士》创作。油画题材出自《史记·田儋列传》,文末感叹:“田横之高节,宾客慕义而从横死,岂非至贤!余因而列焉。不无善画者,莫能图,何哉?”徐悲鸿读后心动。 1928年,许绍棣出任国民党浙江省党部执行委员兼宣传部长,成为国民党一方政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