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筑巢,人建屋,家也。
“妈妈,我要回家!———妈妈,我要回家———”上帝抛出一种饵,叫爱情,咬了爱情之饵者便钻入、跌入“家”中。日久,厌了,人道:家是围城。围城里爱长杂草,而花朵易萎。于是,许多围城被冲塌,但在坍塌了的围城之废墟上,道是无情却有情,又冒出各式各样的家。家,诚是一条极令人关注的人间风景线。
断肠人在天涯,背井离乡的远行人最终要赶回家。家在何处?“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思乡时见了同乡也像回了家。多半人搬过家,何处是真正的家?两情欢,便成家,情侣携手同行,所踏过的脚印都是家。家者,情之聚也,非屋之固也。
爱情是自私的,结合而成家,家便更体现私的占有。为生儿育女,发家致富,人们耕作、经商、盗窃、贪污……都为了营建自己更好的家。“悔教夫婿觅封侯”一语点破了在家的经营中毁灭了家之核心。从自私的爱情发展到自私的家,家与家相矛盾,明争暗斗,邻里间磕磕碰碰,吵吵嚷嚷。无奈,今日众口呼和谐。
然而许多杰出人士没有结婚成家,他们生活在自己个性之家里,这个家可大,容纳全人类,甚至宇宙。也许由于这样,他们不能囿在小小的家之围城中,但却被载入了宇宙之家谱,达·芬奇只是例子之一。林和靖也没有家,但他养了梅妻鹤子,继承了传统的家之外壳,抽空了内核,填进一个虚无的理想。
今日又兴黄昏恋、夕阳红,晚霞时光微风来。老人觅新窝,大半是想寻个避风港吧,略避晚风寒。但避风港里的浪,仍随着大海翻滚,波荡不息。
周玉明、赵鑫珊伉俪合著《我有家吗?》约我作序,但我脑里的“家”却远远不属于新潮中的家之为家了。家犹在!家长在?渐行渐远,乍暖还寒,谁知?
载《文汇报》2006年2月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