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震岳
有人用“痞子少年”、“坏小子”来形容张震岳,殊不知这位“少年”已经出道20年,1974年出生的他已近不惑之年。他从来没有站在一线歌手的位置,但他几乎每张专辑都有流传颇广的金曲,尽管曾经作为“纵贯线”成员之一,与罗大佑、李宗盛和周华健三位歌坛大哥级别的人物共同巡演,他却也从不以此标榜,也从未忘记自己来自台湾宜兰的渔村部落。出道20年他从偶像歌手变台湾摇滚标杆,如今他回归部落的传统文化,出版了新专辑《我是海雅谷慕》,并宣布此后将以本名“海雅谷慕”在歌坛发展。11月30日广州、12月14日北京,张震岳将在两地举办“艳阳天”个唱,道出从“张震岳”到“海雅谷慕”的改变。
摄影_文立明 录音整理_ 实习生肖梦溪 张思琪 对话人_蔡慧(驻京记者)
张震岳
台湾阿美族,1993年出道至今20年出了8张专辑,产量不高但在他的每个阶段都有流行的作品,《爱我别走》、《自由》、《再见》、《分手吧》、《爱的初体验》、《思念是一种病》等等。从偶像歌手到摇滚标杆再到化名电子DJ,他不断求新求变,2008年他开始作为华语天团“纵贯线”的成员之一,也令并不追求“走红”的张震岳的演艺事业到达一个高峰。
从失败偶像到走红台湾
“那时年轻,敢玩,《自由》、《我要钱》让我开始享受到走红的滋味”
高中时的张震岳就在参加台湾知名的创作比赛“木船”的过程中签约到滚石旗下的真言社。1993年12月,19岁的张震岳发行了第一张唱片《就是喜欢你》,半年之后又发《花开了没有》。最初唱片公司是希望他来抗衡“美男”林志颖,但成绩不佳。毕业之后,他直接去当了兵。退伍后他与军中学长阿蒙两人创立了“Free Night”乐团。1997年,张震岳和“Free Night”推出了《这个下午很无聊》,1998年再推出《秘密基地》,音乐风格有了根本性的转变,《把妹》、《爱的初体验》、《分手吧》、《我要钱》、《干妹妹》,从这些歌曲的名称也可以看出内容的纸醉金迷,伴着冲劲十足的曲风,张震岳在台湾一下走红起来。跟歌曲表达的类似,那时他个人也是一个每日无夜店不欢的人。
南都娱乐周刊:你总说不喜欢演艺圈,当时是为什么参加木船民歌比赛?
张震岳:我爸爸妈妈非常喜欢唱歌,小学我就看他们弹吉他,到了初中就在坊间买吉他教材,自学吉他,一路这样慢慢摸,也算无师自通了。上了高中,同学就听到我弹吉他唱歌,就建议我一定要参加什么比赛。他还已经拿了报名简章,我就是很被动地参加。当时我家那把琴很烂的,跟我姐的同学借了一把稍微好一点的,糊里糊涂背着吉他上台北比赛。以前我不晓得创作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吉他学了四五个和弦之后,我自己就能弹出不一样的旋律,而且觉得我写出的东西比别人好听,当时还不晓得那就是一种天分,创作的天分。比赛时我创作了一两首歌曲。
我当时很自卑,我才17岁,其他来参加比赛都是台北的大学生,彼此都认识,聊起来都很自信很骄傲的,全都是很好的琴。我好逊。我就躲在角落,也没有太多的演出经验,台下人很多,我手足无措,闭上眼睛唱不看他们。没有想到一路晋级,中间就开始有三家唱片公司跟我谈,最后我谈到了滚石旗下的真言社,其实也没有什么主见,他们让我签,我妈说随你,好吧,反正台北也很好玩,还没有进入准决赛,我就决定签给他们了。培训了一年多以后《就是喜欢你》发行了。
南都娱乐周刊:那时候就是一个阳光傻男孩的样子,但算是偶像了。
张震岳:那时我对这行一知半解,更没有什么筹码,我用一个愉快的心情去面对,无所谓,所以唱片公司做什么形象,我都OK。比较好的是,那张专辑我写了八首歌,对新人来说的话,是很大的空间和鼓励,也奠定了我一直都维持着自己写歌,自己创作的基础。
南都娱乐周刊:退伍之后的作品一下就跟之前的都不一样了是吧?
张震岳:入伍前的两张专辑,差强人意,可有可无,尤其在那个时候的市场很好。所以我在当兵期间曾经想过到底要不要继续唱。但退伍之后,我开始去找自己的路,组乐队,比较摇滚的姿态,写自己的音乐比较有感觉。那时年轻,敢玩,做音乐都是非常速度感的,《自由》、《我要钱》,跟过去的我相比让大家耳目一新,那个阶段经典歌曲是最多的,在台湾也开始享受到走红的滋味。
夜店告一段落,音乐再度改头换面
“凌晨醉醺醺地搂着辣妹从夜店出来,我忽然想我到底要什么东西”
在张震岳的歌曲《改变》这样唱:“我不想变,我不要变,我却一直在变—我要大变。”正如他所唱,他的音乐之路也一直在改头换面,从化名做电子乐DJ,到令他在大陆走红的清新情歌《思念是一种病》,转变之路跟他的个人经历有最直接的关系。
南都娱乐周刊:你在2001年连发两张电子专辑《ORANGE》,改玩电子,改名叫DJ Orange。
张震岳:那时我爱玩夜店,也喜欢打碟,就在朋友的夜店9点之前或者散场之后玩,冬天啦,我喜欢穿橘色羽绒外套,远远看起来我就像一颗桔子,老板就叫我DJ桔子。慢慢积累了些经验,就觉得自己可以弄一些拼贴的音乐,在DJ ORANGE发行了两张,没有任何宣传,但销量还不错,很多人拿去当配乐。
南都娱乐周刊:新专辑《我叫海雅谷慕》的《上班下班》里面看到你提到2005年腿骨折的事情,这个骨折好像跟你后来音乐上再一次转变有很大关系。
张震岳:那时我对单车很有兴趣,有很多不同类别的单车,有那种下坡车、一般的登山车、小轮车、单速车什么都有。2005年刚好香港的葛民辉需要我去台中录一个关于单车的电视专辑。那时候还是老样子,在台北喝到三四点,没有睡朋友直接开车两个小时载我到台中。宿醉又头痛,心神不宁,但因为爱玩、贪心,在极限运动公园,酒都还没醒就飞一个跳台,下来之后整个跌到狗吃屎,回头一看我的脚折成快90度了。朋友打电话叫救护车,塞车30分钟才来,我很痛,但第一个念头是如果我今天截肢的话,装一个高科技的义肢,钛合金碳纤维什么的,跟那些运动员一样虽然截肢了可还是很强。第一个念头是这个而不是工作怎么办。我的腿从膝盖这边贯穿被钉了一根大钉子,现在还影响脚踝的角度。我在医院的时候让我思考,我对生活太贪心了,于是就戒掉了夜生活。将近一年的时间自己不能乱动,我慢慢地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样了,要慢慢来不要急,后来才有了《思念是一种病》和《OK》。
南都娱乐周刊:说是“戒掉”夜生活,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吗?
张震岳:有时候是蛮痛苦的,因为大家吃完饭就要去酒吧或者夜店玩,我就想……还是不要去好。现在戒掉夜店就换上瘾别的东西,我们歌手一忙忙很久,但空下来可能就是一两个月,不能没有目标一定要做点事学点东西才能成长,像冲浪,每天早上都想着去海边海边海边,或者设定自己骑车要骑60公里;像做皮革,做皮包我前阵子都还蛮有兴趣,一直在家做。现在才理解有目标会很有意义,每天起床很有动力。这些事情都在早上做,下午就去练团或者彩排、开会。可是很多人他们就觉得没有目标,一旦去上班就是上班,他们就会想着假日就不要让自己那么累,这样生活就好无聊哦。其实在《海雅谷慕》专辑里面有提到这些东西啦,这些是我想要去传达的讯息,也是我当下的人生观。
南都娱乐周刊:比起过去的《干妹妹》、《我要钱》等等年轻人纸醉金迷的夜店生活,从上一张专辑《思念就是一种病》,我忽然感觉你就有一种开始要洗尽铅华的感觉了。
张震岳:的确,不想在舞台上那么累。你知道吗,就是想好好唱歌,唱一些舒服的歌。
南都娱乐周刊:听起来好像是一个以前特别爱在外面玩,有各种各样女朋友的男性忽然收心想回归家庭的感觉。
张震岳:这种感觉就像男生看到漂亮女生还是会心动啦,只是说你要怎么样去把持,已经成熟之后的你对这些外在的东西是不会被吸引的。像以前《秘密基地》那张专辑大卖的时候,我每天去夜店玩,喝喝喝,喝到凌晨三四点出来,然后有一天,看到送报的叔叔阿姨们已经出来了,突然有罪恶感。你知道吗,哇,那么早就出来工作,可我们刚刚醉醺醺地从夜店里面出来,还搂着辣妹左右逢源这样子。我忽然就开始想我到底要什么东西。在那个时候,名和利来得很快嘛,我一直写一些浮夸和外在的东西,但这样就够了吗,还是有更多更内在的东西需要我去追求?
纵贯线
“纵贯线”的喜与忧
“四个人开会我还带着滑板在房间里跳,他们回头看我,我就知道收起来”
张震岳作为“纵贯线”中最年轻的成员,与罗大佑、李宗盛、周华健三位在华语乐坛影响力极深的大哥级人物共同巡演,整整一年54场。对于很多人来说,张震岳这是赚到了。毫无疑问,跟着大哥们可以学习到很多经验,但同时,张震岳也从“纵贯线”频繁的商演中感受到失掉了某些东西。
南都娱乐周刊:2009年的“纵贯线”,罗大佑、李宗盛、周华健三位大哥带着你巡回各地,算是你人生的另外一个高峰吧。
张震岳:三位大哥带着我,一年半时间,50几场演唱会,也算一个创举,给我人生很多出乎意料的经验。他们每个人的个性、想法、处事态度都不一样,开会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想法,那个时候我就想三位大哥都这么有主见、音乐造诣这么高我要怎么加入、跟他们怎么样相处。但后面他们有不同意见的时候,相处上面也好做音乐也好,我反而成了一个调和剂。像四个人开会,我一定是最皮最坐不住的,有时候还带着滑板在房间里跳,搞到很吵,他们就回头看我,我就知道收起来,接着听他们坐在椅子上讲一些我听不太懂的事情。我很幸运啦,大佑哥请我们去他在香港的家玩,他家很大,有把电吉他跟他出生年份一样的,周华健大哥就给我葡萄酒喝。“纵贯线”专辑最前面的一两首主打歌都是我写的,很开心他们可以唱我的歌。
南都娱乐周刊:你曾经特地说过李宗盛送你一把吉他,他对你的创作有影响吗?
张震岳:大哥过去是个王牌制作人,后来淡出乐坛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做木吉他,中间又一直有一些很少的音乐出来,我觉得这个就是我以后要走的路,不是做木吉他而是开民宿。我其实有去研究他的歌词,他的用词真的是很美,而且我有听他讲过文字要用玩的,突然很口语突然又来一个有点难懂的,他的歌会很不一样,很鲜明。当然他写的这些东西从以前到现在,从“纵贯线”到《山丘》,是需要人生的经验,需要生命一直不断去滚,你才会慢慢有那样子的东西。其实在“纵贯线”里面,我跟他聊天聊得不是很多,可是每次聊到就很内心,我跟他都是基督徒,有时候我们私底下会集体祷告。我应该说他对我的影响是肯定的,从他在“纵贯线”筹备的时候送我的那把吉他开始。
南都娱乐周刊:其实他们三个人还是大哥对你影响比较大?
张震岳:也不是说大,每一个人对我影响都不一样吧。只是说看到大哥会觉得比较像自己人。
南都娱乐周刊:“纵贯线”这段经历对你的创作有启发吗?
张震岳:真的严格说起来在“纵贯线”结束之后,我忽然感觉到创作瓶颈。那段时间就是非常密集地工作,我一个月有可能会回台北不到一个礼拜,昏死睡两天,然后马上要飞走,在那样的状态我是不行,我还蛮担心我自己到底能写出来什么东西。我不是那一种高高在上的艺人或者是明星,我的创作的来源都是生活上面的点滴,如果我一直工作的话,我就没有办法生活,我就没有办法到街头跟大家鬼混,去观察人,好好去思考什么东西,会少了东西。
“纵贯线”结束后,我花一两年的时间重新去找那个感觉,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单车环岛、冲浪,像骑车,我给自己定目标,这个月要骑到两千公里,冲浪,我这半年一定要学到什么,要什么动作,就是这样子。慢慢在一个很轻松的状态下,也跟大家一起活着,就有一些新的感觉进来了。
没有明星包袱
“我以前就不是公司塑造出来的,没什么形象也没什么广告代言”
张震岳最早比较流行的夜店风格的歌曲,使得不少人对张震岳留下了一些固有的印象“痞子人生”、“坏小子张震岳”之类的评价,他完全不介意,“我好比不上王力宏,坏比不上热狗,不好不坏很中庸。”而张震岳并不介意,他毫无明星包袱,甚至在采访中主动提及现任女友和前任女友。
南都娱乐周刊:其实很多媒体对你的评价会说什么“痞子人生”、“坏小子张震岳”,好像成了你的标签。
张震岳:我不太去在意人家给我什么封号、标签这些东西,因为我都是在做自己啦。那当然以前的个性跟现在比起来还是有一些差距嘛,以前比较直接比较猛一点,在2000年那段期间的音乐也是如此,是比较有力的,因为那个时候年轻嘛,年轻力盛,看事情本来就是会比较夸张一点。那现在过了十几年之后,经历的事情变得多了,受到一些影响改变了。如果说我还是写以前那样子的东西,我就觉得我没有长大。
南都娱乐周刊:像《上班下班》那种?
张震岳:对啊,像这种东西,有一些无奈啦。人生,一天当中的这些事情,烦恼这样子。可是我的歌不会讲什么对错啦,你自己要去体会。生活上面的这些事物,因为我跟你讲对错的话,我不觉得我是一个好学生,也不是坏学生,我从学校就是这个样子。一直很中庸你知道吗。好学生我没有王力宏好啊,坏学生我没有热狗坏啊,我从学校开始就是这个样子。可能我有一套自己的看事情的方法。
南都娱乐周刊:就是我们说的老二哲学吗?也不是特别好也不是特别坏。
张震岳:有可能是啦。像我的情歌,我的情歌没有什么大帅哥,全部都是那种默默地喜欢一个人,好吧,你不喜欢我就走开,哈哈。
南都娱乐周刊:你看起来特别年轻活力,常常让人忘记你也老大不小了。现在有没有成家的计划?
张震岳:当然,结婚的话,第一你对长辈是一个很好的交待,我爸爸妈妈以前常跟我讲:“哎呀什么时候结婚啊,啊?!又换女朋友!”然后以前我跟路嘉怡(台湾知名电视节目主持人、歌手、演员,人称小米,与张震岳同岁)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在一起7年嘛,我和她分手之后我妈其实是有点难过。那没有办法,不过你看人家现在也结婚了,然后我周遭的朋友也都结婚了,我不能保证我会不会结婚,可是我有想过。我现在也有固定的女朋友,在一起3年啦,就觉得现在这样子也ok啊,人家也不急。结婚的话也不是说不可能,只是现在还没有去想这件事情。有可能明年忽然就结婚了。
南都娱乐周刊:女朋友是圈里面的人吗?
张震岳:不是。
南都娱乐周刊:之前我看有采访说你在“纵贯线”的时候,会感受到几位大哥当爸爸的温馨,你会有这种想要孩子的冲动吗?
张震岳:没有,因为他们小孩都很大了,他们都在抱怨。华健就说他儿子在美国多久没有打电话给他,然后李宗盛也是一样,就女儿在学校又闯什么祸了,他就抱怨比较多这样子。那个时候大佑是女儿还没出生。
南都娱乐周刊:你以前说你是不婚主义,所以你对婚姻的态度是?
张震岳:我的老板每天也在说“哎你觉得我结婚好不好”,你年纪到了的时候周遭人都开始有冲动想要结婚,我自己也有。
南都娱乐周刊:觉得你好像一点明星包袱都没有。
张震岳:没有。我在台北的生活其实就和一般的人一样,有时候我会骑单车通勤,去公司会骑摩托车,对啊,然后我以前歌词有提到“明星开着跑车”,我以前就是明星开着跑车啊,我也买过跑车好不好!
南都娱乐周刊:现在没了吗?
张震岳:现在没有了,那都好久以前的事情了,《秘密基地》那个时候。现在就是对这些物质可有可无啦,我现在就开一辆面包车或者小货车,里面载着我的冲浪板啊脚踏车啊,开车就是为了从台北到宜兰冲浪,这样就很足够了。你说我没有那个包袱,因为我从以前就没有什么形象上面的顾虑啦,那其他的艺人可能是公司塑造的,所以不能怎样不能怎样,一定要把持住……我以前就不是公司塑造出来的,我的个性就是这样子,就不太有形象上面的压力,所以就没有什么广告代言,没有什么形象。
记者手记
“本色”张震岳
张震岳自己的音乐厂牌叫“本色”,他大概是我见过最本色的艺人。他从没有化妆的需要,黝黑的皮肤以及常年户外运动造成的、我所见过最黑的一双腿感觉都在闪光。有人说张震岳有点难搞,大概只是不对脾气,他不愿做做作的事情。在采访他的时候,我擦着边问恋情,结果,他就毫不介意说起来,没有任何遮掩。这大概就是张震岳,本色。在拍照片的时候,助理小声提醒了一句摄影记者:“可不可以不要过于指挥他做这样那样,因为不自然他就会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