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虎作品中,夸张和变形的手法是其运用最多,也是最突出的行为模式,这一核心手段可以说是贯穿现代书法中最本质的表现语言,石虎不能例外,且有“变本加厉”之势,如果为夸张而夸张,为变形而变形,就显得不智慧了,这不是石虎,我们相信他可以找出很多条理由来诠释这种手法的合理性,但关键还是在于他对传统书法书写模式的反思所作的骇俗之举,是其内心自我审美需求和情感的自然反应,强化构图的现代意识,拉开了与传统书写的形式距离,凸显原始的,本能的,带有几许旷野的味道。于是,我们看到的是一种“忽作风驰如电掣,更点飞花兼散雪”(王邕句)的书法景象,宏肆壮阔,强调作品的视觉构成性和内在的生命图象,挥洒之中的强势秉性与图式的烂漫抒情性,高度统一在刚柔相济、变化多端的线条和充满虚幻意识的语境中,给人以遐想或幽思,赋于以作品更多的现代审美意念,最大限度的展示当代书法语境的多元性和时代性。
以石虎所书“口婴”为例,通篇字形呈欹斜构成,这种取势方式在石虎的作品里占据多数,斜势之态,作为非常态化的构图方式,能第一时间引发观者视觉上的冲击力,令观者有驻足而视的强烈心理反应,这是石虎的聪明之处,也是石虎书法语言的一个强烈符号。具体到章法构建与演绎独立的书法图式上,更是彰显了其不同凡响的艺术才华和独到构思。审视其作品,结体都有肆意变形的倾向,又合乎与整个章法的空间构成之要求,结构的收放节律,线条的恣意挥洒以及墨趣的多重变幻,都以激情四溢的状态倾注其笔端,这种极度跌宕亢奋,充满绮思的呈现方式,且过程的随机性,不可预知性的变局能力,不是一般书家所能企及,必然是有相当智慧和具有敏捷思维的人才能完成,瞬息万变的书写过程中对字的形与势的掌控能力,石虎得知于心,应之于手,字里行间,线条多如追风逐电,天马行空,这得力于石虎深厚的绘画底蕴,及对线条很强的驾驭能力,他是在用绘画的笔墨技巧构建其特立独行的书法语言和形式符号,故在处理诸多构成关系上,似乎一切的笔墨运筹和操控手段都在石虎的意料之中,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我们有时很难断定他的整个创作过程是如何的匪夷所思,但他所呈现的书法图式让我们感觉到,笔墨在他的手里可以演绎得如此这般神奇,这般汪洋恣肆。
我们不得不承认,在石虎所有的作品里,他对于文字的解构手段是非常独到的,且大胆,甚至于“妄为”,这是由他的艺术气质所决定的,出自于他笔下的字形结构会出奇的诡谲多变,千态万状,在“口婴”、“菊问”、“穹思”等作品里,通常都会出现字形叠加的形态,有线条浓淡和虚实的叠加,有字形参差的叠加,也有为追求构图大块的疏密对比施以的结构多重叠加,也有字与字之间结构的互相嵌入、穿插、挪让等,但又不是一种简单的形式累加,而是合理的布白中将整个字形的离奇变化,与整个章法的空间形态相呼应,构成了多度空间的书法意味,大格局下,又不忘叠加后的线条或虚实之间有精微之处,这样就有了细节的笔墨变化和意蕴的滋生,在大尺度的错落中,隐藏着是奇态无比,又耐人寻味的生涩与古奥 ,仿佛散发着浓烈的悠远意境,石虎用它他最朴素,又最能凸显视觉张力的方法告诉我们,书法是可以这样写的,艺术情感是可以通过这种无比想象的的方式来释放。看似烂漫真率,却是惨淡经营,而无丝毫造作之嫌;看似放浪不拘,却是孤标独步,而无任何涂鸦之意,无论是“朵云”离奇结构的变幻和“穹思”虚幻飘渺的空灵,还是“其格”如天马脱衔般的飞扬,或“菊问”的粗头乱服,都可以看出,石虎书法在汉字的表现性上有着常人少有的灵性和胆识,前者是天赋,后者是实现天赋的内在强大支撑,艺不压身的他可以毫无顾忌地任意表现笔墨情趣,层层的去探视多重构成元素在现代书法中的运用,常以非理性的行为模式,来完成作品的创作,富有灵性和智慧的表现性,是石虎书法游离于传统书法常态的根本,成为一种不可复制性,不可侵犯性的标识,在其作品里,字法的解构充斥着不可思议的玄机,营造了近乎于虚幻、迷离、难以捉摸的视觉影像,甚至文字的不可释读性,而这正是石虎书法总体上给人以另类感觉之所在,然石虎似乎并没有故意去强化这种虚幻影像的高深难解,他想要表达最本质,最原始真趣的艺术感觉。
石虎崇尚自然,他表现书法的真意,并非使人人明白他写了些什么,或者将内容弱,而是以一个艺术家特有的行为方式来营造现代书法自由翱翔,天人合一的生命精神,来体现他朴实真率的艺术情怀,“艺术是一种技艺,然而这种技艺所要达到的目的却非同一般…..它的目的就是为了创造一种表现形式—— 一种诉诸视觉、听觉,甚至诉诸想象的知觉形式,一种能将人类情感的本质清晰地呈现出来的形式”(美苏珊朗格《艺术问题》),艺术创作是一种很独立的、相对主观的个人艺术行为,它可以不顾及整个社会和人的感观,而忘乎所以。但又不能完全脱离现实社会的审美需求与愿望,石虎作为一个极有艺术个性的当代艺术家,他个人的艺术行为自然会引发人们的高度关注,况且,他的书法创作带有明显的叛逆性,而石虎作品的主观意愿是要引发人们对于现代书法的正视与尊重,表现形式的差异化,从根本上诠释了现代书法在当下多元化,多视角的艺术文化背景下生存的必然性和生存空间的宽广性,需要我们理性、公允、客观地的看待现代书法所具有创造性和开拓性。
应当承认,现代书法在当下的生存条件是比较苛刻的,甚至有点孤立。然,但凡新事物的产生,都会经历一个漫长的认知过程,现代书法的生存语境同样如此,欣慰的是,我们已经看到,石虎书法具有变革性的创造,他以自身的力量证明了这苛刻的背后存在着巨大的能量,换个角度看,苛刻也意味着人们对于现代书法的要求之高,甚至超过传统意义上的书法那成成相习的表现语言。纵观石虎书法,十分的酣畅和气度,还有几许霸气,这种书法特质的锻造,不是石虎刻意求之,而是其与众不同的艺术思维方式和固有的精神气质所给予的。石虎很自信,他很相信自己的艺术眼光和判断力,现代绘画的巨大成功给予了他在现代书法中高屋建瓴的艺术的构想,他要在汉字的书写行为上延续并扩充他的构想。他很自强,扎根于传统民间的艺术土壤,培育了其刚毅的性格特点,他虔诚于民间艺术,喜欢那种原始的,充满灵气的表现形式,甚至很生态型的构成语言,但他又是一个桀骜不驯,内心充满激越,充斥变数的艺术家,我们很难确定他接下来会怎么做,但凡做了就会让整个艺坛为之惊喜或震撼,石虎能够融汇各种形式语素,来构筑一个崭新的书法概念和形态,就是一个明证,这在他的绘画作品里,同样清晰可见。所以,自信和自强的秉性,是石虎艺术赖以存在的精神支柱,石虎钟情于现代书法,他要走前人不曾走过的路,如果我们把石虎的书法比成荒山野岭,那么,石虎显然很乐意,很激情的去开挖这片土壤,因为这片不曾开荒过的原始荒野,孕育着巨大的植被潜能,很多人没有看到,也没有想到,也或许想到了,但没有胆识去做,石虎看到了,想到了,也做到了,他用自己的语言和智慧“最有力的体现了艺术的自由本质和人的创造本性”(石虎语),这就是一个强者的所为,一个大师敏锐而独到的艺术视角。
我们理应激赏。
石虎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