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其
面对“上海当代”的流产,“艺术北京”在困境中的挣扎,人们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香港艺博会。在大陆当代艺术市场短期难以走出低迷格局的状况下,瑞士巴塞尔集团接盘香港艺博会,一时间成为艺术市场的一个新“希望”。
今年5月的香港艺博会是巴塞尔接盘后的首次亮相,除了参加威尼斯外围展,国内艺术圈大部分人都跑去了香港,甚至在香港也冒出一些大陆的外围展。巴塞尔的名号为香港艺博会增加了一份说辞,香港艺博会在一些场合也被正式称为“香港巴塞尔”。但艺博会本身却并无多大变化。外商画廊的参展规模、到港参观人数、成交量并无突破性进展。
与瑞士本部的巴塞尔和美国迈阿密巴塞尔相比,香港巴塞尔请来的外商画廊相当于中上水准。像瑞士和迈阿密的一线画廊基本上都没有来,比起国内艺博会的中下水准,香港巴塞尔的参展画廊还是明显高出国内的整体水准。但这不意味着香港巴塞尔必然是中国艺博会的希望。事实上,艺术北京与香港巴塞尔都不是中国艺术的市场结构或创作结构的最好状态。
在画商和作品结构的整体上,北京艺博会鲜有高端买家,香港艺博会会吸引一些香港的上流社会买家,但这个比重也不会一下子增加太快。从香港艺博会现场看,参观者多数是香港的高管阶层,真正国际和香港上流阶层的大买家身影仍较少。其原因在于香港巴塞尔虽然场面比艺术北京好看,但画廊群所展示的仍然是一种西方化的艺术品,艺术北京与香港巴塞尔之间不过是70分与80分的区别。
国内有关对艺博会、拍卖、画廊业的市场分析偏重于宏观经济、资本流动性和政府制度的影响,但忽视了市场最核心的因素:艺术的本土化和创作水准。艺术市场是一个特殊的市场,国内艺术市场的从业人群这些年过度相信资本营销的力量,但已逐渐证明这是一个错误。艺术市场的兴衰跟电影、音乐市场的规律一样,任何文化产品的市场首先是一种本土化的内容市场,如果艺术作品的内容及其语言形式没有根本上与本土融为一体,就很难受到本土资本的倾情支持。
2003年以后,尽管大量资本介入,但实际上仍然是在数千万或数亿规模的中小资本,真正大规模的资本仍未进入当代艺术市场。无论是大陆或香港,主宰艺术市场的核心群体仍然是官员和顶级富豪。艺术圈或艺术市场事实上一直在讨论一些空洞的华而不实的经济大走势,比如中国拥有多少财富,国民经济还将翻几倍,在此背景下必然会使艺术市场总额翻倍云云。宏观经济有时跟艺术市场并没有内在联系,好比香港的经济财富一直让人侧目,但并未催生出一个国际艺术市场。
根本上,国内的艺术市场仍然不懂得大陆和香港的上流人群的审美趣味。中国社会包括香港,审美趣味已出现阶层化,比如高官或豪富阶层,由于阶级性导致的民族主义、养尊处优的审美偏向,越来越趋向于书画、京剧、古琴等传统的审美趣味,即使香港的上流阶级其审美趋向也并不喜爱西方化的当代艺术。两地的中产阶级的审美则是分化的,一部分喜欢西方化的当代艺术、一部分喜欢时尚化的当代艺术、一部分则喜欢古典艺术。当代艺术在单价作品十万以上的销售所能购买的人群在中产阶层中仍占少数,在上流阶层则更凤毛麟角。
这是一个严峻的现实,对当代艺术市场而言,2005年至2009年的市场热只是一种资本的流动性泡沫,未来十年不可能再来一次资本泡沫。目前所处的市场困境,与九十年代的电影市场有相似之处,即电影作品普遍都是一些似是而非的作者电影,从内容到语言只是西方的先锋艺术的二流模仿,但又脱离本土的精神状况。近十年电影在大陆逐渐打开市场,主要原因有三:一,建立了一个相对成熟的电影市场模式;二,九十年代的盗版影碟完成了对公众的电影文化的启蒙;三,在吸收香港、韩日电影的基础上,使电影内容及语言逐步接近本土化的市民文化。
如果以电影市场为参照,香港和大陆的当代艺术都未真正做到上述三点。由于国情原因,私立的基金会制度尚难立法,使得艺术市场难以资本升级;由于博物馆和艺术史的社会启蒙尚未完成,尚难形成类似电影受众普遍化的艺术鉴赏的中上水准;由于学院教育的训练滞后和当代艺术创作的个人化,艺术本土化的创作转向一直没有能真正做到。
巴塞尔集团是一个市场运营机构,它尽管在国际收藏界人脉深厚,但并非万能。巴塞尔集团只能说服中等水准的世界画商来亚洲,但并不能强迫一线画商集团来港。因此,香港巴塞尔仍然是一个有限的优秀派对,显然他并不能真正撬动不急不忙不显山露水的香港上流阶层,香港巴塞尔的繁荣仍然要依靠大陆的经济和艺术崛起的背景,但这个大背景目前陷于泥潭,这还不是一个短期困境,而是可能需要经历十年阵痛的一个周期。
2013年5月29日写于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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