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记者,与北京、上海、成都等地的艺术区不同的是,黄桷坪艺术区是一个相对封闭、自给自足的创作区域。由于没有固定成型产业链模式,想要借助外力——外来艺术家、画廊资本等——改变整个艺术生态相对困难。
“后来,我做了调整,决定靠我们川美自身师生的力量来改变现状。让他们一起来谋划,我们关于艺术区想象的一种未来。”俞可说,“我们运气比较好的是,2006年、2007年艺术市场井喷。那时候我们产生一种幻觉——艺术光明。”
很快,黄桷坪艺术区的工作室开始紧张,大量艺术家开始涌入这里,大家不停地画画、不停地谈论着艺术市场的话题……“整个黄桷坪像疯了一样,积聚了很多艺术淘金者。很多人当时的目的不是为了艺术本身,是因为当时大家发现艺术这么能挣钱。”俞可回忆道。
艺术家需要大量的工作室,就像企业家需要大量的生产基地,农民需要大量土地播种一样——这是俞可对当时状况的形容。
“2006年至2008年,三年,直到2008年奥运会,我们还抱着很多期望。但是,到了2009年,这种繁荣假象就不存在了。”
假象消失过后,留下的是人们对艺术的思考。那种“拿来主义”背后的艺术批量生产,在“艺术井喷”过后,在急于得到市场认同之后,问题出现了:没有一种文化生长的可靠根基。
“文化创意产业”的前提是文化和创意的流动性,当这种流动性没有源头活力的涌现而持续推进的时候,必然产生干涸、断流。
“艺术越来越缺乏力量”、“工作室大量的萎缩”、“艺术家转行办考前班”,这些在黄桷坪的艺术生态发展历程中,具有讽刺意味的现象,折射出了不仅是艺术所面临的问题和处境。
“今天的黄桷坪是不尽如人意的。今天的黄桷坪,没有多少艺术家让我们为他们感到骄傲;没有哪个艺术家让这个社区和城市,让人们对艺术产生想象中的一种交流的意义。”俞可惋惜地说。从创办艺术媒体杂志,到主持艺术活动、策划展览,多年来,他的工作与坦克库,与黄桷坪息息相关。面对今天的沉寂,他只有惋惜。
艺术区需要文化而不仅仅是资本
艺术家杨述的“器空间”,是黄桷坪艺术区501艺术基地中最为独立、完整、纯粹的艺术空间之一。这位10岁便来到黄桷坪的地道重庆人,从美院附中,本科、硕士,一直到留校任教,在这里生活了30个年头。对于他来说,这里不是艺术区,更不是文化区,这里就是生活。如今的黄桷坪,像杨述这样的艺术家还有一些。他们大多与美院和黄桷坪有着难舍难分的联系。
2006年,杨述和美院的朋友一起在“501仓库”租了一间工作室,成立了“器空间”。尽管资金有限、场地不大,但是多年来,这个200平方米左右的空间,作为纯粹的创作和展示,为艺术家的独立创作提供了极大的支持。“我们之所以做这个空间,是因为对我们来说这个空间是最重要的。它引导了某种东西。刚好也契合了政府想做文化产业的想法。时间上是凑在一起了,但本质上没有太大关联性。”杨述告诉本报记者。对于黄桷坪艺术区的整个艺术生态,杨述显得并不那么关心,他更愿意把自己做的事情看成是一个孤立的事业。
“黄桷坪艺术区相对于整个重庆市来说,是个很孤立的存在。黄桷坪这个地区本身跟重庆整个城市没有太大差别,没有太多的艺术氛围,没有太特别的地方。”
2008年,重庆市政府正式将黄桷坪艺术区作为该市的六大文化产业园区之一,写入了当年的政府工作报告。2010年,重庆九龙坡区政府与市文资公司签署协议,试图以市区两级联动模式做大文化产业,并力争到2012年,使文化产业成为该地区支柱产业。当时的政府规划,是要将艺术创作、展览、交流、拍卖、营销等产业链条做整体建设部署。川美老校区被规划为“创谷”成为重点建设地区,其辐射下的坦克库·重庆当代艺术中心、501艺术基地、102艺术基地、西部原创艺术产业基地等将成为“原创艺术集群”。
如今,记者在所谓的“创意产业孵化基地”、“当代艺术交易中心”内看到的却是一些画框制作、行画销售的普通画廊,以及数量众多的“艺术专业考前辅导班”。与之对应的是一些依稀存活的艺术空间、美术馆,多数时候也是关门歇业、人去楼空。很显然,这里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文创产业仅凭激情和资金是远远不够的。
“我们自己的空间最重要,这个地区怎样对我而言不重要。因为我们的空间在任何地方都能存在。我们很难跟城市的社区和艺术区发生关系。与周边社会环境完全无法对接。”杨述说道。
“艺术区的没落,根本上说,是因为很多艺术区的盲目发展是资本的诱因起作用,而不是文化的诱因起作用。”俞可说,“或许我们今天唯一可以作为自我解脱的解释是,我们的社会对于艺术需求还没有那么多。”
“文化必须无条件投入,一旦想做成获利的产业就很难做好。”杨述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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