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李莉
【简介】方李莉,1996年毕业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史论系,获博士学位,同年被录取到北京大学社会学人类学研究所博士后流动站。1998年博士后出站,分配到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化研究所工作。2007年任艺术人类学研究中心主任,现任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人类学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问:您当初为什么选择史论系呢? 答:那时是1993年,我当时在景德镇陶瓷学院美术系从事现代陶艺和装饰画的教学工作,但是当时做艺术创作很迷茫,所以就想在理论上有所突破,就在这个时候,我遇见了田自秉先生。当时我在北京写硕士论文,有朋友介绍我认识田先生,我把论文给他看,他觉得我还挺有写作能力的,又是画画和做陶艺出身,于是就建议我考博士。他说,他带的博士生很多都是学英文、学历史出来的,像我这样学艺术实践出来的不多。我当时考虑那么多,只是觉得读博士也挺好。因为当时八五新潮刚过,中国面临着今后的艺术的路怎么走的问题。以前很简单,我们在读书的时候学的都是写实派,后来国家门户越来越开放,各种艺术流派都在影响当时中国的艺术创作。许多年轻人都感到很迷茫,各种新的思潮、新的观念对自己的冲击挺大。我觉得如果从理论上梳理一下对自己的创作也会有所帮助,所以就决定要考中央工艺美院的史论系,但是从来没想过要放弃艺术创作,专门从事理论研究。 问:您考进来的时候感觉如何,那时候的史论系又是怎样的? 答:那时候很不容易考,那时全中国招美术理论博士生的,好像就只有中央美院和中央工艺美院,而且实践类的根本没有博士,只有史论系有。史论系里也不是所有老师都能带博士,当时只有几个老师能带,像田自秉老师、王家树老师、奚静之老师等等。我是我们这个专业的第一个女博士。田先生还对我说:“你也算创立了一个记录啊,是我们专业的第一个女博士生。”我们那一年整个中央工艺美院的各个专业,博士和硕士总共才13个人。那个时候读研究生真是不容易,尤其是像中央工艺美院这样的名牌大学的研究生更不容易,所以我也觉得挺光荣的。那时候的中央工艺美院在我们心目中地位很高,是全国最有名的艺术院校之一,进来后还认识了很多有名的老师,以前只有在书上、杂志上才能见到,现在能够和他们面对面接触。 问:回想您在史论系的日子,有什么美好的回忆或者难忘的经历可以和我们分享吗? 答:最难忘的还是我的老师田先生,他真的很亲切。他那时已经71岁了,但他没有任何架子。每次去他家里他都很热情,那么大的一个学者,竟然亲自下厨房给我们做菜。因为我是他唯一的女弟子,所以我每次去的时候师母都特别热情,总是我和师母俩聊天,田先生在那儿下厨房,没有一会儿就把菜做好了。田先生始终跟我讲:“你在读博士期间,任何东西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把论文写好,作为学者,应该多写东西,多做研究,其他东西都是过眼烟云,最后留下的只有你的著作和你的学术思想。”他的这些话对我影响很大,一直到现在我都还是遵循田先生的话,努力地做研究,努力地写书、写论文,我应该还是属于比较多产的吧。
我的博士毕业论文叫《新工艺文化论——人类造物观念大趋势》,当时学校要求博士生的毕业论文必须在答辩前出版出来,这对我来说是很困难的,因为我必须在两年半的时间里,完成做研究、写论文和出版。最后百般努力,总算是完成了,并且是由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还评上了平山郁夫奖,现在想起来,还是时间太短,写得太急。那个时候我特别热衷于前卫艺术,尤其想知道未来艺术发展的方向与趋势,当然这是很难判断的,但是我有一个想法:任何前卫艺术都是发生在一定的文化语境下的,如果我想知道前卫艺术的发展趋势,我必须要知道未来的社会怎么发展。所以那个时候我对未来学特别感兴趣,看了很多未来学的书,如阿·托夫勒的“第三次浪潮”,耐斯比特的“大趋势”。 我写些新的东西,想要知道今后社会将是如何发展的,在这样的背景下,今后的设计、今后的艺术将会如何发展。由此便从关注设计与艺术,扩展到了关注社会语境,关注对人的自身思考。也由此,我开始看人类学的著作,并意识到,人有时候会忘记自己的本来面目,忘记自己的本性,最后会异化,但是人类学会提醒你,我们人是从哪儿来,我们未来的路标在哪里。即使是研究艺术也要从解决这些基本的问题开始。
正因为受人类学的影响,我开始对景德镇的工匠艺术感兴趣,因为我觉得如果我们搞不清楚工匠艺术,也就搞不清现代的工艺美术,现代的艺术设计,甚至现代艺术。当时中国社会发生的变化特别大,改革开放以后,很多城市的发展日新月异,很多的文化可能一瞬间就没了。我一方面想用人类学的方法来研究这些工匠艺术,另一方面也希望用自己的笔把这些工匠的文化和历史记录下来,还想通过这些纪录和研究来理解和解释工艺美术出发的原点是什么,于是利用在校的每一个假期,到景德镇做考察。
我觉得那时的我思想比较活跃。在毕业的时候探讨了最新、最前沿的工艺理论,同时,又做了最传统的工艺知识的考察。最新的是站在后工业社会的角度去理解未来的工艺美术走向,但同时由于怀旧,对传统的要消逝的东西有一种淡淡的忧愁,做了对景德镇传统陶瓷文化和技艺的考察和记录。所以我毕业的时候有两个成果,一个是《新工艺文化论——人类造物观念大趋势》,还有一个是《景德镇民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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