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 磊
自然和艺术,像是互相藏躲,可是出乎意外,又遇在一起;我觉得敌对业已消失,二者好像同样吸引着我。这只在于真诚的努力!只要我们用有限的光阴投身艺术而全意全心,自然就活跃在我心里。一切的文艺也都是如此。放荡不羁的人将不可能 把纯洁的崇高完成。要创造伟大,必须精神凝集。在限制中才显示出能手,只有规律能给我们自由。
歌德写于1800年的十四行诗《自然和艺术》阐述了一个朴素的道理,那便是结尾的两行“在限制中才能显示能手,只有规律能给我们自由”。我们都认同艺术中的创造性是必要的。艺术的发展史也是一部创造的逻辑史,通览艺术与科学的诸门类、学科,创造性都是必要的,尤其在科学领域,创新更是其灵魂所在。创造性的基础乃是既有的经验与知识,在科学领域,这一点是不言而喻的,没有既有的知识与经验的科学创新会沦为笑谈。而在绘画艺术领域则有所不同,这里只有模糊与潜在的规则,并无明确的规范,尤其在十九世纪以后,艺术家多热衷于张扬自我,在艺术领域追求高度的自由,而历史给予艺术家的表现自由也是前所未见的。因而“规范”沦落了,在欧美的某些国度几成绝响。叛逆的艺术家们从规范的限制中挣脱出来,追求自我、张扬个性,在懵懂的创新冲动里度过了一个世纪。时过境迁,当我们再一次回眸历史,理性地审视已经发生的这一切,很多艺术家再次认识到“限制”的必要,认识到传统和规范的可贵。一方面是基于一种自发的历史责任,另一方面基于内在的审美需求。一些艺术家主动承接了传统与规范的逻辑。在这些中国的艺术家当中,冷军应该说是最重要的人之一。
早期,有一些人定义冷军的写实艺术风格是“超级写实主义”或“照相写实主义”,其实不然,“超级写实主义”或“照相写实主义”是一个美术史上的特指,指的是美国六十年代以来开始的一种写实手法,而这种写实手法是以照片为蓝本,高度精确地描摹,这种风格追求精确甚于追求艺术语言,这与冷军的写实是迥然异趣的。冷军自己曾经说“我是按照对象的生成过程“造”出来的。其实很多时候我是不自觉地着迷于实物本身的纹理细节,包括不经意造成的残缺和痕迹……造化的是自然的生命,心源是自我心源的展示。”这既是在描述自己的创作过程,也描述了部分创作动机。至于深层的创作动机,既有意识的,也有潜意识的,意识的一面艺术家可以用逻辑归纳,潜意识的一面可能艺术家本人也无从察觉了。但还有一点冷军没有提及的,他的作品多源自于写生兼有图片的参考。
这是与照相写实有显著不同的地方,正是因为直接和自然交流,所以冷军的作品里有一种照相写实没有的灵光与生命。在表现手段上也是如此,表现的手段可以逻辑化为两个部分,其一是具体的材料技术部分,其二是抽象能力部分,这一部分指的是对于绘画诸要素的把握掌控能力,诸如色彩、造型、结构等等,尤其在这一部分,冷军的表现其实是完全承接传统的,因而,他的作品在常人眼里是生动逼真,在行家眼里看到的则是高度严谨完整地控制能力和优雅得体的色彩。后期,冷军的创作语言有所变化,他创作了一批尺幅不大的相对比较讲求书写和笔意的作品,主题往往是场景抑或竹子之类的局部景象。虽然表现语言与他之前的写实作品有所变化,但是内在的审美情绪还是一脉贯穿的。虽然书写,还是充分体现了限制与自由的博弈,充分体现了在限制中的自由,只不过语言的表象分类趋于写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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