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幕式到场嘉宾合影
5月14日下午,《白卷》——文芳个展在北京时代美术馆37层开幕。此次艺术家文芳为大家在展厅呈现了她从2015年春天起,历经10个月完成的四百四十米长的经卷作品,并从开幕当天开始,在展览七天中,每天下午用熨斗,把在三层夹宣上用无墨水的硬笔书写的文字印痕全部熨平,最后只留下108卷白纸,作品完成。
艺术家文芳女士向大家介绍了作品《白卷》,对本次展览辛苦付出和支持的朋友们表达了感谢。“白卷不是毕业答卷,而是入门的作业,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如这白纸一样,能与你们一起继续学习下去,永远的学习下去。”
王艺先生从自身经历为大家解读“白卷”的“意思”和意义。文芳在用她的方式来展示她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关注和情绪。在这个浮躁的社会中做一些看似没有意思的事情,却成为特别的表达。书写再熨平这种归零的状态,不仅是一种有意思的事情,对生活也将是很好的感受和体验,也将会是影响艺术创作过程的艺术事件。
文芳早年在法国留学,回国后一直独立从事艺术创作。在她从事艺术创作的十年中,从未像这样花超过一千小时来做一件作品。作品《白卷》源于文芳的出家师父所留的一个作业,抄写108遍《华严经.净行品》。由于用无墨硬笔刻抄的方法书写,为了在纸上留下印痕,不仅刻抄的方法要比普通抄写用力的多,而且原本只需要四个月左右抄完的经书,最后花费了1000多个小时,每天5个小时左右,历时10个月才完成。
文芳在开幕式现场开始熨平作
而这些历时十个多月完成的作品,却又将在七天中化为白纸,对于这样一个行为,文芳认为这就是为了最后把她所做的痕迹干干净净地都去掉:“古人抄经主要是为了保留经典。可是今天,抄经基本上已经不负载这个责任了。不管是佛经,还是我们这一辈子努力生活过的痕迹,都是不能永久存留于世的。这一千个小时的书写使其中的内容刻在了我的心里,改变了我的行为。而我希望在展览现场擦掉的不仅是四百多米长的经文,还有我对自己的贪爱,我对我以为掌握的真理的执着和对异己思想的排斥。而这七天消除它的过程如果可以让你对这稍纵即逝的经文有过一点好奇,对我们每个人稍纵即逝的人生有过一刻思考,那这似乎无意义的过程就可以是有意思的。”
这个作品源于一部佛经却绝不止于一部佛经,希望它能成为五光十色的人生中的一张白纸,让我们有这么一刻可以安静的面对自己。在展览的这个过程中,欢迎认识和不认识的朋友每天下午来现场和文芳聊天,聊你的感想,聊你的人生。那对于文芳,将是一份宝贵的礼物。
展厅现场
与艺术家的对话:
据了解这件作品是您出家师父所留的一个作业,为什么会布置这样一个作业呢?
文芳:因为我记性不好,做事不够专注,所以师父让我抄写108遍《华严经.净行品》。这部经一共3700字,是讲一个大乘菩萨在每天的行住坐卧中遇到各种事是怎么想的。我记得之前师父让我背这部经,我说我肯定背不下来,结果写到100遍以后我是完全背着抄写的。
为什么会抄写《华严经.净行品》呢?你信佛?文芳:我从十几岁就对佛法感兴趣。每个阶段接触到的佛法都不太一样。所以,你说的这个“信佛”可以有很多种含义。我自己目前信的是作为无神论的这个佛法。很多人以为,学佛是求善。而我越深入学习就越发现,佛法是在求真,就是对真相的探索。而善是一个真带来的现象。比如《净行品》中的菩萨不管见了什么都会很善意的为众生祈愿,从来不考虑自己。这并不是因为他高尚,而是因为他知道所谓的“我”是一个幻像,贪爱我和我所有的一切正是我们苦难的根源。 文芳在开幕式现场开始熨平作品
你这个抄经的方式挺特别的,为什么要用没有水的笔写?也是师父要求的?文芳:这个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我跟师父说,我想用无墨硬笔刻抄的方法写,最后再把所有的经卷全部熨平。师父想了想,说:“可以是可以,但你这样要比原来花至少多一倍的时间来完成啊。”我说没问题。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因为这种刻抄的方法要比普通抄写用力的多,否则根本不会在纸上留下这样的印痕。
你每天都要抄,不能停是吗?每天5个小时,是个挺恐怖的工作量。文芳:对,不能停。为了这个功课,我推了好多事。比如去法国阿尔勒做访问的机会,那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还有去英国参加一个艺术航海的机会。后来有一件事推不了了,就是去年冬天到法国参加第二十一届世界气候变化大会的事情。因为2014年就答应人家了,结果就是在法国期间也继续每天找地儿抄,只不过每天少抄一会儿。 文芳在开幕式现场开始熨平作品
觉得苦吗?文芳:身体苦,心里不苦。我后半年基本上都是在和肩颈椎病做斗争的过程中度过的。8月份最热的时候,带着颈椎牵引器工作,颈椎病让我一拿笔就恶心,我怀孕的时候都没那么恶心过。而且由于久坐,使得我后来脾特别虚,反正整个人都不好了。但是我很清楚,佛菩萨救不了我,我要是不靠自己的努力,就改不了自己的毛病。而且其实写着写着,就有意思了。因为你不可能一直写一个你不理解的东西。每一次书写,我都会理解得多一点。当我真的开始进入和经文的交流中的时候,身体的苦就会暂时走开。而且这种向内的功课使得我对外界的要求越来越少,心里越来越自由。
付出这么久所做的作品,最后却要熨平成白纸,这个事儿挺有意思啊,你因为想把自己的痕迹干净的清除掉,反而要花比保留它多一倍的精力,而我们一般的常识正相反,花很大的精力做一件事一般是为了长久的保留。要是知道马上要失去就不那么费事了。文芳:是的。我想你说的这种常识源于有的朋友觉得我们的人生无常,所以就使劲追求永恒,否则就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而我很清楚没有任何东西能永恒,我们的痛苦正是因为我们总是在追求一个不可能的事,却不愿意接受不存在永恒这个事实。但是接受这个事实不代表就一定变得消极。正是因为变,所以有变的规律。我不相信有什么造物主啊,所以,每个人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那你种的时候当然要用心了。对于我,这块田特别重要,所以我必须得用心用力。 文芳与现场观众交流
那你更愿意把这个行为看成一个当代艺术作品还是一个宗教仪式呢?文芳:我觉得这两者不矛盾。我是这么理解当代艺术的:它虽然看着疯癫奇怪,却是割开一个社会乃至自己精心编织的舒适的茧子的那把刀。而《白卷》对我来说是割开我自己的茧子的小快刀儿。有好几年,我都意识不到自己在织这样一个茧——舒适而稳定的生活、和自己观点类似的朋友圈让我开始越来越不愿意离开他们。现在把它剪开,整个人都轻松了。开始重新找到了20岁时的热情,渴望学习所有自己不了解的事物,渴望接纳和自己不同的观点。而有趣的是帮助我真正达到这一点的,却是大乘的中观佛法。
很多当代艺术作品都会提出一个问题,你觉得《白卷》提出的问题是什么?文芳:我想这个问题可以是:如果看得到一切努力最终都将付之东流,那还要不要努力付出,为什么还要努力付出? 展览现场
你家里人是怎么看待你做这件事的?文芳:我真的特别感谢我的老公和四岁的儿子。特别是我老公。他不是佛教徒,但是他支持我做我自己相信的事,并和我一起承担压力。有这样的家人,是我的福气。相对来说老人会不那么理解,因为他们会觉得这个工作没有用。其实我个人觉得这可能是我所有作品里最有用的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