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 C.摩根:刘水石的存在表现主义

时间: 2015-10-08 21:55:48 | 来源: 艺术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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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是艺术的载体——刘水石个展"开幕现场 左至右:主持人许向东、艺术家刘水石、纽约Georges Bergès 画廊总监乔治·伯格斯、今日美术馆馆长高鹏

    题记:2015年9月26日,"思想是艺术的载体——刘水石个展"在今日美术馆拉开帷幕。该展览是刘水石先生关于艺术创作和个人学术思想的一次里程碑式的总结,其中涵盖了刘水石从2008年到2015年各时期的代表作品共30余件,集中体现了他近期的思想观念及对于艺术本体的思考。在艺术家眼中,思想是艺术的载体,而非艺术是思想的载体。这是他在多年的创作、思考和追问中的发现,也是他个人对艺术的理解。而这种认知在刘水石的个人创作、绘画轨迹、哲学思辨、甚至是作品题目中都表现得淋漓尽致。以下为艺术批评家罗伯特 C.摩根(Robert C. Morgan)为刘水石的撰文。

 

    文/罗伯特 C.摩根

    在一位中国艺术家于纽约举办的画展上,通过我在中国的一位好友的介绍,我有缘初识来自北京的艺术家刘水石先生的作品。那时,我对刘先生的作品知之甚少,却非常好奇地想了解其庐山真容。我是在苏荷区画廊里看到那些作品的,同组参展的还有其他一些作品。这些作品兼具了抽象和具象的画风,实则是二者的完美糅合。记得曾经跟这位艺术家探讨过画笔在传统中国画中的重要性以及画笔的功能,不仅仅局限于画笔结合墨和宣纸相关的一些技法,而且还包括最近同丙烯和油画颜料相关联的、在油画上所表现出来的更多功能。我们也就其作品中所包含的心理内容进行了交流,尤其是那些含有人物形象的作品。于是,我很快发现这位艺术家的画风接近于弗洛伊德式的意象表达,在他的作品里,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无意识的一面,而这种无意识与表现主义的观点紧密相连。这一切引发了我对刘先生作品的兴趣。


主体与客体 布面油画 196×296 cm 2015

    此次探讨的两个话题彼此间的关联非常重要。刘先生的创作媒介已经从墨和宣纸过渡到了丙烯和油画颜料。所以,其画风姿态的特性也开始因其所选择描绘的心理内容而转变。无论是哪一种画风特性,画笔都对其创作形式颇具影响力,然而在影响方式上却又有天壤之别。在无意识方面,为了在自己的作品里强调无意识内容,这位艺术家开始减少对画笔的功能运用。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必须把自己从画笔技法中释放出来,而这些画笔技法是他当年在接受学院的传统训练时所习得的。只有完全释放之时,他才能创造出一套自己的绘画风格。为了从无意识中寻找一种直接的绘画方式,刘先生有意识地选择摒弃学院派绘画的应用技法。相反,他选择让自己的绘画风格向无意识欲望看齐。20世纪20年代,法国的超现实主义画家们曾把这种无意识的欲望称为“精神自动主义”。

对于很多带有先锋表现主义风格的中国画笔画家来说,行为并不总是受思想的控制。行为游离于思想之外时,表现主义的线条就得以显现。在此,我会提及刘先生的一幅丙烯画,画名被翻译成《与存在平行》,作品的背景为橙色,底部簇拥着杂乱无章的黑色线条;黑色的线条中,隐约显现出两个人物。但是他们却不是真实的人物,而是幻想出来的,是即兴冲动创作之下的产物。因为这两个人物采用的是特别的绘制方式,他们在作品中几乎是隐形的。我之所以提到这一点,是因为这幅作品中,画笔技法看似与传统的中国风格中“正统的”画笔技法大相径庭。由于早年曾就读于坐落在关中地区的西安美术学院,在绘画学习方面,年轻时期的刘水石大有可能接受的是来自于保守主义观点的培养。而他的这幅作品却表现出与他当时在西安美术学院所习得的学院派风格和传统画笔技法的一种决裂和远离。刘先生不再以一种保守的方式进行创作,他选择向另一个更加激进的方向谋求创作。在他最近的一些作品中所表现出来的混沌感却是画笔技法的有意而为之,这一方向更是展现得淋漓尽致。这些作品既有油画又有以丙烯创作的。


愤怒 180x150cm 布面油画 2012年


艺术把思想累死 220x290cm 布面油画2013年

虽然西方学院派画家可能会设法通过运用获得的技术和工艺,来计算预期的结果,但是中国先锋派艺术家却反其道而行之。虽然中国艺术家可能师从于某位艺术大师,学习并提升自己的绘画技能,但是,把表现主义绘画精神达致至臻至美,则需要摒弃任何与技法相关的精神意识。先锋派画家学习绘画时所关注的不仅仅是外在的技法,而且还通过冥想寻求虚空(sunyata)。通过放空思想,超脱物外,免受一切外界干扰和外来思想的影响而达到对于“虚”的体悟。先锋派画家渴望根据绘画创作时的自我感受(此时艺术家仍陶醉于绘画创作之中)发掘自我创作的自由。

在纽约展出的刘水石先生的那些油作品品就很明显地体现了这一特点。当我仔细观察这些绘作品品时,对于刘先生的抽象的形态绘画方式产生了三个不同方面的理解。第一方面是更倾向于概念性,如其作品《艺术把思想累死》中所涉及到的的单色领域里的线性图案。第二方面是更倾向于丰富性,如其作品《三人行》 中所使用各种各样的颜色和形态来表现出的情感内容。在这两个方面,无论是哪一个,这些作品都看似抽象至极,抽象点在于人们很难辨别出作品对外部视觉世界有任何明显的借鉴,包括人物和物体。第三方面是最难以捉摸的抽象风格,包含了多种人物形态的表达形式,正如其作品《自大与羞愧》中人物形态绘制的表达形式一样。这里的人物和物体并不是一贯地清晰,且第一眼看过去,可能都不会引起注意。在作品《自大和羞愧》中,一位男性人物看似弯腰驼背,神情痛苦。在作品《愤怒》中,一位男性的头颅和躯干主导着整个画面空间,流露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可依稀辨别出黑色书法字体写的是“愤怒”二字,但字体却残缺不全。这些形式在于人物形态的表达,而且都经过了泛化处理,但却不是显著的具象派风格。在这些作品中流露出的是内部的矛盾心情,这种矛盾心情通过模糊的外在表现得以展现。


精神的边界 布面油画 220x290cm 2015


孤独的力量 布面油画 320×200 cm 2015

刘水石先生本质上是一位表现主义画家。通常,他在作品中所要传达的信息给人的感觉是情感上的矛盾和模糊。不论刘先生的绘画方式是完全抽象化的,还是看似抽象化的,他都是在寻求一种令人信服的表现主义效果,这种表现主义效果想必可以反映出其最深层次、极具个性的关注点。然而,与此同时,个性化的关注点看似已经超脱于作品之外,画家好像也不复存在了。信息传达出来了,画家也消失不见了,隐匿于创作之所。他已无话可讲,故事已经讲完,而他也在赶赴下一个叙事的路上。每幅作品都是一则寓意深刻的寓言故事,阐释出道德的观点,但是对于道德的提及却是既无可企及又含糊不清,更不是明显的儒家式的说教。因此,尽管展现了冲突和颓废的深度,仍然不可能对此做出任何清晰的解读。

刘水石的具象绘画构成了表现主义形式,既原始又杂糅,超越了传统的种种界限。其作品穿越了现实主义的死胡同,进入了一种社会心理的评论状态,火热沸腾,令人心神不定。在这些作品中,刘先生更多地关注形象的标志属性,而不是强调画笔的主体性。尽管其作品的画面构图和造型语言表面上看来有些狂放不羁,但却总是带有一种隽永的魅力和情愫或心境。尽管有意识地避免了写实主义的纠缠,但是透过这些作品传达出来的情愫却给人一种强烈逼真的写实瞬间。在名为《仪式》的作品中,一位怒气冲冲的妇女,把头歪向一边,站在画面的前景中,还有另外一组僵硬站立的人群,三个男人和另外两个女人。这幅作品投射出一种持久的忍耐力,令观者瞩目。它传达出一种无以名状的情感冲突,超出了静态的画面感。完成这些作品需要细微的审慎力,并且要求积极主动地参与研究作品创作的孕育过程。毫无疑问,艺术家在批判新型城市社会中人们之间的关系。虽然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可能看似静止不动,但是在这些形象里,画家却填入了光学的表现技巧,正如我们所熟知那些沿着地面绘制的圆点颜料,其中的人物就是站立着的。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刘先生的作品是基于内容而创作的。他的作品更多地涉及象征人类特有的非理性冲动,而非作出形式化的比喻。刘先生并非形式主义的画家,而是存在主义的画家。 其作品内容显著聚焦于人们之间的各种冲突,这些冲突超越了日常生活中可见的现实。他的作品也是存在主义的表达。在这些表达中,实质是画笔的象征性特性。对于刘先生来说,画笔就是无意识的心理,可以实现非理性的传达。这就是他创作的意图。对于那些超出日常理性存在的情感,他表现出很大的兴趣。


图像里的思考 290x220cm 布面油画 2012


未来 230x180cm 布面油画 2008年

    今日美术馆中展出了刘先生近期的数幅作品,本次展览的作品主要聚焦于第三种类别。抽象的符号和形态通常以一种难以捉摸或模糊不清的方式与画中的人物和物体紧密相连。然而,在刘先生的作品中,恰恰就是这种含糊不清的表现力,为整幅画品增添了力度。这位艺术家更多地将能量聚焦于符号和形态之内,而非作品的直接表现当中。通过画笔的运用,他释放出了必要的能量,赋予自己的作品本身所具备的活力。除了这种画家特有的活力外,刘先生集中精力于自己瞬间闪现的绘画风格,这种风格是一种焦虑的信号。每一个普通人在每天平常生活中都会有产生这种焦虑感。他的作品《异化的表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当我们近距离观察这幅作品时,我们可以联想到一个人坐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上或直立结构的物体上,衬于橙色的背景之下,上面覆盖着画家运用娴熟的圆点花纹,刷着白漆;另外,还有其他两个神秘形状的物体,其中一个看起来像一片云。难道是为了让它们看起来像雪花吗?我们无从知晓。我们知晓的是在其他的一些作品中也出现了这样的圆点,比如《仪式》以及另外一幅名为《精神的边界》的作品,在这幅作品里,三个人盖着毯子,抱作一团,每个人物都是用彩色的点绘制而成的。这些不同的彩色圆点使人联想到这样的画面:虽然这三个人都无家可归,但他们仍然保留着自我。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画家提取并释放了日常生活中对立冲突的真相,从虚构的信天翁式的恐惧,走向了愤怒、偏见、无聊和贪婪的现实;在当今全球化社会中,这些情感常见于中产阶级的家庭当中,他们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的广州、上海和北京,居住在城市的高层建筑里。

    虽然刘先生的作品可能与当今中国的现状密不可分,但是人们还是不禁会感觉到作品在试图表达一种十分普遍的一般现象,在当今各处的城市街道和社区中,模糊和冲突几乎无处不在,从自然的生活环境到城市生活的钢筋混凝土式的高楼大厦,对人类社区的抽象进行了定义,因为人类社区已经步入了现代有利可图的生活方式。


辨认的行态 225x280cm 布面油画 2015

在这位艺术家的艺术创作中,也可以看到反讽手法的运用。在其名为《辨认的形态》的作品中,虽然其中没有任何建筑物的影子,但是其中的四个人物角色好像是在仿效建筑的思维取向。如果说真的是有什么建筑的话,整幅画面看起来倒像是一个舞台或戏台。在四个人物角色中,三个人物抱作一团,就像《精神的边界》中的人物角色一样。但是在《辨认的形态》中,却是截然不同的一幅场景。两个个头较大的人物弯下腰来,朝向彼此,直到他们的头彼此靠在一起。这样,他们的身体就组成了一扇开放的拱门。与此同时,另外一个身体裸露局部的人物,坐在人形拱门之前,回望向观者。第四个人物这三个人物的后方,靠在一边。他似乎是饶有兴致地在一旁观看,但是却被排除在其他三人正在进行的活动范围之外。每个人物身上都穿着衣物,他们的衣物则由奢华的彩色圆点图案绘制而成。

正如在其作品 《精神的边界》和《辨认的形态》中所表现的一样,刘先生的抽象心理作品使人联想起一种对于日常行为的分析的新方式,但是这种新方式却倾向于日常生活中私人问题的异常行为。尽管作品形式模糊不定而且画法狂野不羁,但是刘先生的作品却可以让人感知到人类在最原始和最私密层面上的行为。这样,无论焦虑存在于世界的哪个地方,都可以引导观者抓住这些焦虑的所在;焦虑已经成为我们人类社会的第二天性。刘先生创作艺术的意义在于其由内而外地感知人类天性的能力,通过一种高度原始的绘画风格去找寻人类存在的真谛,他以存在主义表现主义的形式为背景,持续进行绘画创作。


批评家与我  布面油画 175x245cm 2011年

他的另外一幅作品强化了存在主义的气质,较目前谈到的其他作品而言,这所谓的另外一幅作品的个性更为鲜明。尽管刘先生在其作品中不对社会性和心理性加以区分,但是其一幅名为 《查拉图斯特拉的凝视》的作品对于外物的冷静观察,却表现甚少。相反,这是一幅关于他自己的作品,是一位艺术家的自画像,其名称取自19世纪末期德国哲学家弗里德里希•尼采所著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1883 - 1992》一书中的超人。按照尼采的标准来说,这位艺术家就是“超人”,就是那位“肯定一切”的酒神,他解析这个世界的状态和种种存在的现实,不论好歹,也不分时间。

这一点需要更进一步的解释。在西方哲学中,尼采通常被称为存在主义的先驱,很受艺术家的青睐,被亲切地称为过去、现在和将来的愿景者。尼采把查拉图斯特拉视为时代精神的神秘化身,在后期对查拉图斯特拉的分析中,这位哲学家以下面这样一种方式描述自己的创作:

“他(查拉图斯特拉)所攀登和下行的台阶是巨大的,他比其他人类看得更长远,想得更长久,能力更强大。他的每一个字词有悖于这位肯定一切的酒神的所有心境;在他那里,所有的截然相悖都融入一种新的统一。人性的最高和最低活力,不论是最甜蜜的,还是最无聊,抑或是最可怕的,都从一处源泉中源源不断地涌出,亘古不变。”(考夫曼,《看这个人》, NY:Vintage 出版社,1969,第305页)

刘先生的作品《查拉图斯特拉的凝视》带有一定的反讽意味。这一点在两个形象的眼神表现手法中可见一斑,相比之下,作品下部展现的查拉图斯特拉的投射形象稍大一点,而作品上部展现这位艺术家的自画像形象却稍微小一点。这一种表现手法使人联想到人类所肩负的一种不必要的责任重担,至于能否承受住这副责任重担,人类自己心里也犯嘀咕。鉴于刘先生在作品里用荒诞化的手法表现了一些人物,这些人物可能会自认为自身处于社会的精英阶层,只有尼采式的幻想满足的宏伟象征符合类似的标准,即展现一种夸大妄想。而这种尼采式的自大狂想只有在这位艺术家的作品里接受一种幻灭式的嘲讽和检阅才算是公平的结果。

盖了一系列广泛的争论点,这些争论点不仅质疑发源于中国历史的水墨画传统,而且对视觉语言提出了质疑;视觉语言对于捕捉当今新型企业家阶层的低落情绪和沮丧状态是十分必要的。这位艺术家在社会心理方面的强调和辛辣,加上他颇具讽刺意味的轻松且有些谦虚的绘画风格,提供了一种非比寻常的表现主义方式;与(尤其是)二十多年前在北京出现的那批作品的方式相比,这两种方式截然不同。关于现在,讲求微妙的水平越来越高,研究问题的层次也越来越深,目的都是为了最终去面对当今中国社会的处境。

刘先生想要以一种“言之之时,却无其物”的方式来直面许多真正重要的问题,这些问题都是可以预见的。这只是许多问题的其中之一。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对中国传统思想的借鉴深深植根于他所学的知识,正如在接受涉及东方物质文化的自我问题之时,他有意把弗洛伊德作为西方哲学范式一样。


今日美术馆个展现场(资料图片)


今日美术馆展览现场(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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