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70后艺术”的典型人物,尹朝阳的作品与70后文学和诗歌有着紧密联系,有着敏感心灵的尹朝阳往往在画作中从自身出发审视周遭,用“肖像”作为永恒的创作命题。他以深具戏剧张力的视觉效果,以个体充满幻想的生命视觉概括表现出每个人面对生活境遇所遭受的矛盾与冲突,开启了70年代的自我形象与情感特征。2007年,尹朝阳以消解绘画的平面结构为特点的“眩”系列,以及名为《风化》的雕刻作品,力图将主题由“青春”转向“生命消失的过程”。近几年,他又系统性地投身山水绘画创作,在探古寻幽的路程上寻找当代中国。每一次他的转身,都具有一种不同以往的实验性和思想深度,并构成了当下先锋绘画的一个重要倾向。
此次访谈我们不准备做大而全式的回顾,我们只能以点带面地尽可能选取尹朝阳绘画生涯中重要的几个节点进行访谈,在这样的几个系列中,我们用关键词作为提示,梳理或还原出一个绘画者的心灵面貌。最后,在“关于个人”中,我们注意到市场、画家与画廊之间的共生关系,尹朝阳对此问题的认识,从一个侧面上来说,正是一个艺术家走到今天的答案。
关于残酷青春
关键词:残酷青春伤痕美术有感而发火中取栗
Q:1998年创作的《青春远去》算是你残酷青春比较公认的代表作之一,你认为这幅代表作与之前画家在文革题材中突显出来的伤痕美术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A:时间真快,转眼间这已是十五年前的作品了,现在回头看还能回忆起那时的状态。和早期关于文革的伤痕美术比较,我想这些画最大的区别是它对于情绪和视觉描写的纯粹。伤痕美术更多是基于一种文学的伤感和对于情节的描述。而这些是我当时希望疏远的。
Q:从你学生时代的作品《蝴蝶》到1997年的《欢乐颂》、《冰湖》、《郊外》、《飞翔的歌声》,再到《青春远去》,有评论认为这其中贯穿了某种对青春的焦虑与惆怅,你认为是这样的吗?《青春远去》对你本身而言产生的意义和影响是什么?
A:对我作品的评论和解读,我有时候更倾向于认为那是一种锦上添花。但《青春远去》被认可还是在2001年给了我信心。至于技术和图式,我一直走的是一条有感而发的路子。在众多的可以选择题材中选择有点像火中取栗,挑选的原则是先解决最迫切的那个。
关于天安门系列
关键词:年代符号理想主义视觉遗产
Q:你曾经提及03、04年选择了画毛泽东、天安门和纪念碑既包括一些六七十年代的符号,又是对自己做的一个梳理,请问你是怎样在画面中表述这样的梳理过程?这其中有无你个人理解的政治意义?
A:这个问题经常被提到。在当时我自己的情况里我试图对这些代表一种“理想主义”的视觉遗产做些清理,而且是用我自己的方式。今天看是帮助我暂时从那种对个人情绪的极度关注里抽身出来。想象一个更为广阔的空间和时段,也为几年后我再次回到关注个人做些准备。
Q:你现在还画天安门么?现在的视觉和30岁时最大的差别是什么?
A:去年画了两张。浓密粘稠,是现在的状态投射。说好听点是视觉上的绘画性更强了。
关于“眩”系列
关键词:题材辗转打破框架绘画工具时间
Q:你的“眩”系列以一种圆形辐射(或者称为漩涡)的纹理视觉,你自己是怎样看待这样具有个人倾向的内心视觉体验的?时间对你的意义是什么?这是“眩”系列中想表达的内容之一么?
A:“眩”系列出现的时候,我已经在几个题材之间辗转了几年。我希望能有一种对我来说新鲜的可以打破自己原有框架的方式。这也包括对绘画工具的改进。它的核心内容是基于一种破坏过程中的再造。至于作品完成后的反应,我的态度是一贯的。做了,做好就行。至于时间,我的理解是时刻提醒你生命存在的一种工具,它应该是人类能想到的表述方式的终点站!
关于“尘佛”系列
关键词:古典精神经典热爱
Q:你认为什么是“古典精神”?这种精神在你的绘画中如何得以体现的?
A:记得以前好像回答过这问题。古典精神应该建立在一种对人的尊重上面。我不知道自己的作品是否有体现。但对经典的热爱会渗透在我的作品里。
关于个人
关键词:不可或缺个人轮廓纯粹认真凡人生活不妥协
Q:在“眩”系列,失乐园系列,乌托邦系列,神话系列,活着系列等等系列中,你认为哪个系列或者说哪个阶段对你来说最重要?为什么?
A:每个阶段都重要,如同生命里每个阶段的不可或缺。他们正在构成我个人存在的一段段轮廓。
Q:你认为自己身上70后的特质有哪些?比如说去道德化的理想主义,物质化的犬儒主义。你与身边的70后又有哪些不同之处?
A:我不认为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如果一定要找,我可能只是希望在做事上能更加纯粹一点,认真一点。它的反面是我周围太多的人都在凑合着,做事和做人都在执行一个极烂的标准!
Q:你曾经说过自己特别欣赏里希特、培根、弗洛伊德,分别谈谈都是因为什么原因。
A:我欣赏三个大师的不同方面。比如说,培根对人性的挖掘和天才式的对形式的把握;弗洛伊德对绘画圣徒般的执着和对流行趣味的不屑;里希特在现阶段的艺术生态里极大程度上对绘画尊严的提升和以绘画这种方式对当代世界所做的题材的开拓,影响了很多人。我想他们的共同点是对自身的挖掘所达到的深度远远超过了别人。他们的人和作品高度一致。有种专注特有的美感。
Q:台北大未来林舍画廊“空山夕照”算是近几年你的一个转折点么?这和中国古代士大夫纯粹的,所谓的寄情山水和抒发胸臆有何不同?
A:《空山夕照》是这三年作品的一个小结,但它不是转折点。那是我几乎可以看到的自身轨迹的一个延续。我庆幸在这个阶段能有那么一个时间去仰望山林,并且可以暂时把头从这个污浊的现实里抽离出来。对我来说,现阶段的干净优美是一种纯粹的表达。
Q:你曾说过一句让人记忆犹新的话:我们一边幻想着纯净的美好,一边开动内心巨大的机器搅拌欲望。你自己是怎样理解这句话的?
A:我认为“美好”和“欲望”几乎是凡人生活意义的全部。
Q:与亦安画廊多年的合作,你个人最大的得失是什么?你是怎样看待从2008年开始,四年半的时间里自己作品价值翻了十倍?
A:我在作品上从不妥协,但在人事上会。这是和所有画廊合作的经验。我没有求证你所说的数据,但这是一个靠数字和价值做衡量体系的世界。我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不被这标准劫持就好。
Q:有外界认为近几年来艺术市场的泡沫正在消失,艺术市场正在向有序和理性回归。你是怎样看待这样的回落?这对你未来的创作是否产生影响?为什么?
A:每个人都是一个世界,它的强度取决于你意志的强度和天赋,所以艺术市场的起和落都是现象。我只知道我还会像二十年前的那个自己一样做下去,并且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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