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的繁荣,离不开创作、展出以及观众的感应。王璜生把美术馆当成画布,广东12年,北京3年,画出抢眼的画,攒成了近百场杰作云集的艺术大局。
通往美术馆办公区的门经常没有关严,一推就开,可是王璜生进出时还是习惯性地每次都先刷门卡。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他是规矩的制定者,也是身体力行者。
他走路快,吃饭快,做事也果断,唯有说话因为潮汕口音快不了。他像宫崎骏笔下的移动城堡,体内有一团不会熄灭的火焰,喷着气在美术馆上上下下忙碌,制造出各种动静。
“如果我选定了一件事要做,就一定要将这件事做成。”王璜生这样描述自己。
2009年7月调到北京工作,家人朋友都反对,但他不管不顾,一阵风似的就来了。待得再舒服的地方也不是终点,做得再顺手的事也不是唯一的事,他一直在往前走,用三年时间,让一所大学美术馆获得全国声名,变得更有活力,更有影响力。
2012年5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央美美术馆有四个展览同时进行,2012届研究生正在答辩,他的个展“后雅兴”进入最后筹备阶段,文辑《王璜生:美术馆的台前幕后》中的第一本《作为知识生产的美术馆》也即将出版。除此之外,还有无数要他参加的会议、签字的合同、过目的文稿、接待的客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王璜生总是将几件事同时铺开推进,好像这样做能爆发出更大的能量似的。
谈到王璜生在北京三年的表现,将他作为人才调来央美美术馆的中央美院院长潘公凯用了六个字:“果然不负众望。”
王璜生的办公室就是他的工作室,因他核心的作为都在这里完成。办公桌背后的墙上贴着员工通讯录,两份2012年度展览计划表——每份都用笔密密麻麻添了好些内容,一封来自央美老先生钟涵的长信,一份图片PS教程,还有一张A4纸写明“亚麻布展墙、钢、木数量”。
占据了一面墙的书架上以工具书和画册居多,平时很少翻动。最近看的书报杂志高高地堆在被四面沙发围住的方几上,看起来岌岌可危,就连他平日午休的沙发,也有一半被纸书占着。
与书架相对的矮柜边整整齐齐码着各种寄来的书籍杂志,数量足可以填满书架的三分之二。“这些杂志很有用,积累下来可以变成我们馆的资料室。”
他是嗜茶如命的潮汕人,办公室却没有一套完整的茶具,只有一把小壶配半打纸杯。日常事务轮番来轰炸,似乎永远也忙不完,他一开始就承认并安于这一点,干脆痛痛快快地彻底投入。
忙起来,馆长办公室起码有三四拨人在等着他处理各种杂事。他几乎不在办公桌后坐着,而是站在办公室当中,以便照应到屋里所有人,这迫使来找他的人也只能站着。
当他离开,来找他办事的人也都跟了出去,办公室的座机和分机此起彼伏地一直响,隔了好久才安静下来。
在繁荣的当代艺术市场,王璜生是重要的在场者。他干得更多的是类似于艺术推手和艺术召集人的活儿。
艺术的了不起之处在于,与它不期而遇就会被它改变。美术馆专门制造各种与艺术的不期而遇,而王璜生的工作就是尽可能地提高这些不期而遇的质量。
谁都不可能脱离美术馆谈清楚王璜生。在艺术圈,他做过理论工作者、职业画家,但美术馆馆长的身份真正使他立住了。在繁荣的当代艺术市场,王璜生是重要的在场者。他干得更多的是类似于艺术推手和艺术召集人的活儿。
他最重要的作品就是1997年至2009年在广东美术馆12年间所进行的知识生产,他组织策划的“广州三年展”、“中国人本——纪实在当代大型摄影展”和“广州摄影双年展”等展览,让公众欣赏到当代最好的艺术,使广东的艺术界更有人气和活力,也推出了他自己。
2009年7月王璜生任馆长之后,央美美术馆先后举办了意大利乌菲齐博物馆珍藏展、王式廓百年纪念展、“超有机—CAFAM泛主题展2011”、瓦尔达回顾展等精彩展览,不间断地为北京端上艺术大餐,迅速跻身一线美术馆。他还着手整理馆藏、创办《大学与美术馆》,编写美术馆年鉴,推出“数字美术馆”等。
2008年第一次来参观央美美术馆,王璜生就喜欢上了这里。“这个空间特别适合做当代,可以有很多的可能性。”所有的可能性都需要资金支持,但学院背景决定了央美美术馆很难与商业机构达成一致。
“很多美术馆可能是不缺钱,但是我们用于专业的钱确实是非常少。今年尤其是困难重重,几个项目都没有找到赞助。”美术馆缺钱,原因是王璜生不让步,他不愿拿艺术家和艺术品当筹码,更不愿出让美术馆独立自主地说一件事的权力。
“很多事不是等条件充分了才去做,而是应该做就去做。所以必须有两套架构,有钱是有钱的做法,没钱是没钱的做法。万一我找不到钱,照样能做得漂漂亮亮,如果找到钱,那就做得更好更夸张。”
“我读过美术史,也在这个行业里混,一看就知道哪些有意思哪些没意思,我觉得自己其实也画了很多没意思的东西。”
王璜生几乎没犹豫,就把个展的名字定为“后雅兴”。“我对当代艺术的判断、介入与推进是因为我读美术馆专业,具有理性思考的能力。但是从情感上来说,我往往对传统的、典雅的东西更有感觉。”
尹吉男也说,王璜生的非职业艺术创作状态,与古代的“文人画”有些相像。
小时候学画,作为画家的父亲王兰若一直鼓励王璜生:“画画多好啊,你画春天,春天就来了,你画秋天,秋天也来了。”这是他接受的最早的艺术启蒙,很不切实际,很浪漫。
画画的王璜生,跟做馆长的王璜生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以至于他在两种状态之间进行切换时会遇到困难。“画画需要有一段相对稳定的时间进入状态,开始画时几乎一张一张都好。但是我这么多年都是又忙又纠结,有时想画没时间画,有时因为焦虑画不出来,有时画了感觉手很生……”
“其实我挺不满自己画‘悠然’什么的。我读过美术史,也在这个行业里混,一看就知道哪些有意思哪些没意思,我觉得自己其实也画了很多没意思的东西。”王璜生说。
在寻找有意思的东西的过程中,他画过拓印的东西,画过抽象的东西,去过西藏回来也画过一些很单纯的东西,但是都没觉得特别有意思。
到北京之后,他承袭自父亲的浪漫基因被北方变换的四季景象所激发,那些落在院子里的花叶、黄沙、秋雨和霜雪都触动着他,促使他开始新的创作。后来他在宣纸上圈点,画下抽象的线条,这才重新觉得有意思起来,有了“游·象”系列。
王璜生到央美美术馆没多久,第一次组织聚会就喝醉了。“偶尔过量挺开心的,在广东馆的时候,每一次春节前的聚餐我都是喝醉的。”
在广东美术馆12年,他与馆里的员工达成了默契,“我抓哪几个点,他们都知道,也基本能将它做出来”。
在北京,王璜生展开工作时选择的余地多了很多,好的选题、好的课题、好的展览源源不断,关键是选择什么深入下去。“如果我有某种焦虑的话,就是有时觉得力不从心,觉得自己没能跟周围的人有效地配合之后将事情做得更纵深。”
他很清楚,谁也不能凭一己之力做完所有事,必须要一个团队互相配合,才能将一件事做得相对到位,而这需要不短的时间去培养。
中央美院的校园中间有一片草地,5月底临近毕业,学生在那办起跳蚤市场,中午在学生食堂吃完饭,王璜生就坐在草地上抽烟,晒太阳,听待售的CD,这是他感到特别愉快的时刻。
即使画卖得更贵,住更大的房子,享更好的美食,他可能也不会比现在更快乐。“我不会把自己的年龄、身份看得很重,凡事自在一点、快一点,时间对我来讲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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