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日华《紫桃轩杂缀》云:“吾等学书,正如壮儿学手搏……直是要学其势耳。得势则跳跃颠扑,动能制人死命,令旁观者见其雄逸震荡,以为天且入其低昂簸弄中,奇态逸出矣。”
洪厚甜写到今日,书艺已臻极境,正如仓颉观天地之文,纯以意度出之,恰有李日华所说之“奇态逸出”。其间,亦有古淡,亦有雄健,亦见宽和,亦见流利,亦具雄迈,亦具陡劲,多种因素综合乃得奇味。
洪厚甜谈艺自推汉魏以来古调,取法浑穆,其间金石味极为正宗。于书法史作贯通式的研究,复直溯秦汉魏晋,结体典雅考究而气势磅礴,势头来得宏大壮美,渊博淹通,格调高古。所谓工夫深,结体自稳,天资好,落笔便超。
新时期书坛有所谓“流行书风”的铺开和论争,如果说洪厚甜是流行书风的灵魂人物,则其笔墨较同仁更加的自由解放,变化无端,有的笔画处置看似松散,实则出于故意,裨使间架笔画流动连贯,从断简残碑中得来的古人的心曲,犹如文章巨擘化用经、史、子各种典籍,书风著实深沉,不求秀逸之表,而自出其风神高致,使笔墨生成一种浑然天成的醇厚妙味。运笔飞动,而意念丝丝入扣。
他近年的变法,实于多年前已打下伏笔,即对高难度绞裹笔法的再度锻造,遂得法度之辨证关系,而能跳出樊篱,其最重要之创造,非洪氏个人莫属的风格指纹,乃是其于笔画配置、间架结构达成一种高明的契约关系。
契约关系,即任何一个笔划均是平等的,故各笔划自有其独立相埒的权利,但其在不同位置上又有不同的表现和差异,相互妥协又相互支撑,在限制与约束即在规则中创立新的境界。契约精神的注入与贯通,乃是其书艺臻于高境的内在生命,亦令其作品精神达至高度的自由,同时也含有追求艺术上一种纯粹形式的用心在内,即超以象外的一种精神印迹。如清人姚孟起所说,构思在先“拂拂乎其神来,隐隐乎其体具”,运笔之妙,可谓出神入化。
法道零落之后,此等笔墨,便是护世宝灯。天才手腕,虽说来自于非凡悟性,实亦从棒喝中锻炼过来,领悟深邃,而技法随之如影随形,故其越写气魄越大。
在这样的精神背景下,其书品意蕴的整体传达已非逻辑的或抽象的陈述,而是一种形象的暗示,故其意蕴蕴含多义的和无限的可能性。此亦正是欣赏者为之折服的魅力及关键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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