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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瓜得豆

艺术中国 | 时间: 2009-04-02 11:09:02 | 文章来源: 中国文化报 美术周刊

  我一直觉得自己生长在这个时代非常幸福!因为,我几乎什么都赶上了,而且经历得那么多,能学的也那么多!我生在黄河边,长在浙江农村。尽管不是农村户口,但也和当地农民一样生活。我砍过柴,种过地,生活虽然艰苦,但父母都是医生,衣食自然无忧。

  1977年高中毕业,赶上高考恢复,没等下乡,就考上了大学。1983年毕业后分配到公安部,在打小就梦想过的北京天安门旁边工作,那可是我小学一年级的第二课就学到的“我爱北京天安门”啊!1991年,出国潮时,我来到了日本,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这是个以中国文化为“父亲”的邻国,所见都是我们中国的文化。在这里,我看到了国内难以想象的书画篆刻实物资料,寻找到了多少曾经在书本里见过而未曾谋面的经典。在日本的18年中,正是国内轰轰烈烈搞改革开放的年代,我在日本安静得几乎无人打扰,使我得以专心读书做学问。《赵之谦年谱》和《中国书法全集·赵之谦卷》以及《日本藏吴昌硕金石书画精选》、《日本藏赵之谦金石书画精选》等等,就是在这样的寂静中收集、编辑、研究出来的。现在想起来,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有赶上过旧学,做学问所不可或缺的古文,只能通过自学,而这种亡羊补牢也常常感到有些无济于事。赵之谦、吴昌硕、齐白石这样的典范式文人,一直是我所想要追求的目标,尽管不可能达得到,我也很想接近他们。所以,我致力于书画篆刻以及文学的全方位学习,把面铺开,把基础打好。因为,我大学所学是法律,工作是新闻编辑,按理,与书画篆刻甚至文学几乎不相关。幸得师友帮助、鼓励,才能在异国他乡、以非专业所学开辟出一小爿天地,立住了脚跟。然而,金石诗文书画,其中的“诗”一项,就把我这个原本“法学专家”难得够呛!我深感自己缺乏旧学的根基。

  于金石书画,我一直信奉一条:知古人到处,到古人未到处。

  “知古人到处”,谈何容易!几千年书画篆刻史,需要多少年才能通解?再加上鉴赏、鉴定,真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幸好,我远在日本,平日里没人理没人睬,却落得个“清闲”,恶补了十几年的圣贤书。现在,倒是觉得颇能通解古今,时间不负我也。

  “到古人未到处”,是我的希望,也是所有书画篆刻家的宿命。这种到达,是以“知前人到处”为前提的。也就是说,站在了前人的基础上,我们也许可以做些什么。

  如今是信息社会,是网络时代,我们天天敲打着键盘,已经开始远离毛笔记事了,我们赶上了世界先进的行列。然而,面对铺天盖地的信息,我们自觉不自觉地灌输或被灌输了无以计数的与我们真正的目标完全不相干的“信息”,使得本来就觉得不够用的大脑,越加“输入”不进那些还有待继续输入的传统文化。我们遇上了幸福的年代的同时,也感到莫大的不安。

  我们比古人优越什么?我们又比古人缺失些什么?

  我们所经历的史无前例的现代社会,让几千年几乎没太大变化的社会在短短几十年里彻底变化了。我们的社会在迈进,我们现在的吃穿住行如同《西游记》里的幻化世界。我们出门坐小车,远游坐飞机,吃着无国籍餐,住的洋房,穿着合身得体的西式服装,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检索着世界上的新闻旧事。地球变小了,“国别”变模糊了,真正处在了“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的岁月。我常常幻想着从前进京赶考是个什么模样?《西厢记》里的故事是何等的浪漫?如果赵之谦、吴昌硕生活在我们这个世界里,他们会是个什么样的艺术家?

  我们的时间节奏加快了,我们生怕自己落后,一不小心,好像就会对这个世界感到陌生。我们比古人优越了这么多,我们还担心什么?担心我们自己不能集中精神,不能把握好梳理亿万的信息,选择最佳的方向。因为我们的条件太优越了,我们很容易丧失平常心,甚至不珍惜大好时光,也可能会不好好运用我们的一切便利。至少,我很担心这些,所以我不安。

  我在不断地提醒自己,我们的所学与现代文明的若即若离。我们的优秀传统,在现代文明中如何保持它的饱满的生命力?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我们该如何寻找自己的着眼点?

  二王的经典一定永久不衰,而我内心却莫名其妙地产生抵抗,就像传统型的抗生素治不了新型流感,适应了的习惯性思维,在强大的新型“细菌”面前显得很无奈。我开始在新的资料中寻找自己的喜好,“汉简”文字成了我的喜爱,特别是那些随情随性的行草书。

  从大学开始就喜欢篆刻,对秦汉文字自然情有独钟。赵之谦自称“汉后隋前有此人”。爱屋及乌,我追随赵之谦探访汉后隋前,进而上追秦、先秦,直至文字源流。唐以前的两千年文字资料,或是碑、或是刻,而真正系古人手书的,不正是那些简牍吗!随意真率的笔触,适我情性。加上原本就喜欢的篆隶,我好像注定和远古结缘。

  如何与现代社会溶为一体?如何表现“笔墨当随时代”?这又是所有书法家的课题。我也自有我的定义。唯物主义告诉我们,本质与形式、内涵与表象是个统一体,两者不可或缺。书法的本质,千古不易。而外在的表象,用笔、墨色、纸张、造型等等,都是随着时代而有所不同。真草隶篆不同,条幅、匾额、斗方也不相同。由此演化,可至无限。

  用笔,前人有“臣书刷字”之说,我字虽非刷出,但铺毫作书倒是很顺手。这是缘于篆隶用笔之故。运用于行草,也颇有豪快意趣。

  用墨,坚决抵制墨汁,凡书必手研旧墨。浓淡枯湿随机应变,墨色变化丰富,改变了原本单一的墨色视觉效果。

  造型,尝试文字分割,重新组合,随意排列。这种原本受篆刻启发的造型,非常适合于现代建筑墙面。根据场合,或方、或横、或竖,一任自我。文字或破边,或留白,随意裁定。

  近年发表的作品,大多这类格式,于人或被讥讽为胡来,于我则颇合自己理念。至少目前,这便是我想要创作、想要表达的形式,从而也决定了我的书法艺术本质。

  我之为我,此之谓也。

  古人云: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而我,“种瓜”是对自己持之以恒的磨练,能否“得瓜”则非我所必求,“得豆”不亦乐乎!

(本文附图均为邹涛作品)


冷处参禅

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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