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语话剧《金锁记》剧照
谁甘心将爱情至于死地?张爱玲。
话剧《金锁记》的台词中再现了张爱玲经典的三文鱼比喻。三文鱼成千上万地产卵,最后能在优胜劣汰的大自然中存留的不过是寥寥几个。张爱玲多么喜欢这样的比喻。苟合的爱情,正如《倾城之恋》的那对修成正果的恋人一样,仅仅是个哭笑不得的悲凉“传奇”罢了。在张爱玲笔下,更多爱情都归为半路夭折的三文鱼卵。如若得不到爱情,张爱玲便会主动割破,总比在丛林法则中弄得千疮百孔畸形存活更好。
《金锁记》写的是张爱玲心目中极端的女人。曹七巧的仇恨源于她从不曾完整地占有过健全的男人。她被骗到了金家,这是她的一个说法,她临死前,张爱玲写道,曹七巧十八九岁时,“喜欢她的有肉店里的朝禄,她哥哥的结拜弟兄丁玉根,张少泉,还有沈裁缝的儿子。喜欢她,也许只是喜欢跟她开开玩笑,然而如果她挑中了他们中的一个,往后日子久了,生了孩子,男人多少对她有点真心。”现在一切都晚了。对于每个想得到爱的女人,不论她嫁给了金家健全的男人还是不健全的男人,一切都晚了。每个男人不是身体上,就是灵魂上,多多少少有点残废。但七巧的悲剧就在于她并不知道每个男人都已经残废了的真相,她的占有来源于得不到。即使她得到了,她仍旧会发现每个男人不过是也是软的,毕竟她只是一个被利用工具。她的怨恨亦并非因为自身得不到而转向报复,而是对一切爱的否定。这是张爱玲的决绝。
粤语版的《金锁记》仍旧太明媚。在话剧最后一幕,七巧骑在三爷的背上,高喊自己的仇恨来源于男人和社会的仇恨,其实已降低了张爱玲的绝对透彻。仇恨其实来源于对七巧对男人和女人直接的否定,甚至用自相残杀的方式来毁灭它。毁灭爱!在长安身上可以找到张爱玲如何去毁灭爱的。童世舫也不过是一个“残废”的男人,张爱玲很早就知晓,但她并没有等长安发现这个真相,就让曹七巧亲手毁掉。张爱玲借着这种对爱的禁止,而保留着对情爱期待的一点点温暖。因为她清楚他们最后不过是个悲剧罢了,就算没有曹七巧,也会重复曹七巧的悲剧。长安的“认命”无疑为整个故事带来了凄凉的美。
我期待在话剧中寻找《金锁记》中的楼梯“一级一级上去,通入没有光的所在。”但并没有找到。粤语在具体表现上很有点遗憾,它不能更好地传递出张爱玲的冷静的残酷。在平静的地方,它显得过于温柔;在激越的地方,它太吵闹;在戏剧化时,它显得TVB模式。年轻的曹七巧过于卖力和锋芒毕露,老年的曹七巧过于泼妇。剧本也过于类聚。事实上,曹七巧有着女人的最冷静、自毁和深沉的一面,她并不太急于在情景中投射自己。因为她有着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的艺术气质。但话剧并不能让我看到曹七巧复杂的内在性格,她走入了很多套路之中,却没有了张爱玲的影子。也许张爱玲并不适宜舞台剧。
和大多数小资的印象不一样,张爱玲并不写风花雪月的故事,而是用笔作刀将爱情一个个捅死,直到血肉模糊。她不憎恨,也不怜悯,不幽默,也不热爱。她是坦率的残酷。男人不过是《封锁》结尾中的甲虫一般卑贱,女人如同曹七巧的女儿一样,试过一次不行就认命。爱情如果存在的话,不过是《封锁》中的一霎那的调情,或者《爱》中的一句:“噢,你也在这里吗?”(文/孔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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