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奖状的一家农民2002
《身份》及摄影者的身份——观李楠作品有感
顾群业
看到李楠的摄影作品《身份》,想起几年前跟朋友的一次争论。朋友是位摄影狂热爱好者和摄影器材发烧友,大部分积蓄都用来购置顶级的摄影器材和装备。他坚持认为,摄影是一门技术而非艺术:因为影像是客观存在的,摄影师所做的,只是通过准确的曝光和良好的色彩还原而得到清晰的影像。当然我立即对他的观点进行了反驳。我问他拍得清楚就算是好摄影作品了吗?2007年5月,我们在中国美术馆看到保罗•罗维西的作品,其中有很多拍“虚”的肖像,该做如何解释呢?
摄影的确是一门技术,但技术和艺术是可以相互转换的。其实从拉丁文词源结构考察Art(艺术)一词,其本意就是“技术”,由此可见技术和艺术的关系。我始终有个观点:任何事情做到极致,都是艺术。正如《庄子•养生主》中讲述的庖丁解牛的故事。庖丁通过对技术钻研和磨练,达到“合于桑林之舞”、“莫不中音”的地步。文中描述的那种技术之高,达到了 “目无全牛”、“游刃有余”,完成后则“踌躇满志”的精神境界,那就是艺术的境界了。连“解牛”这种事都可以成为艺术,摄影当然也不会例外。
曾经有人把艺术定义为“人类以创造美为主要目的的技术及其产品”。的确,艺术需要技术作为支撑,但它不能被认识为技术。技术与艺术的关系,犹如物质与精神的关系。艺术家以摄影技术为手段,通过影像表达自己的思想与观念。观众所看到的作品,与其说是现实世界中的影像,还不如说是摄影家的思想与观念。摄影技术和影像在这里成为一种媒介,使“物质”转换为“精神”。这种转换,如同传说中的炼金术。“掌中握无限,刹那成永恒”应该是对摄影艺术家创造能力的传神表述,也就是这么一个过程,摄影艺术家从人类真实的视觉世界中提炼出了“可视物”不同寻常的视觉特质,而后融入到人类的精神世界中,成为人思想观念的一部分。在这个过程中,摄影艺术家“表达什么”远比“如何表达”更重要,也更为关键。所以,衡量一名真正的摄影艺术家的标准,关键是看他对艺术观念的理解及把握。当然,朋友的观点也有他的道理。因为正如庖丁解牛,对于技术乃至精良装备的追求,何尝又不是一种对于至臻之境的追求呢?况且脱离了技术能力,所谓的“艺术”也将是苍白的。
很羡慕李楠,不仅有多年的新闻媒体从业经历,现在还有学院里良好的学术研究环境,这些使他总能以一种非常自然而且自主的方式将观赏者引入到他摄影作品里面。我想,这就是一名优秀的摄影艺术家应该具备的强大控制力。他的影像作品会形成一个“全息”的视觉“磁场”,激发任何一个进入到“磁场”中的观者的视觉感受能力,来接受“磁场”的全方位辐射。因此,摄影艺术的视觉传达力也是一种精神控制力:对图像的控制、对自我感情的控制、对镜头内外世界的控制,甚至这种控制力能透过图像载体,去“控制”图像前的观看者,控制观看者的思维方向和起点。无疑,李楠就是这样一位具有“控制力”的摄影艺术家。在他的摄影作品《身份》中,拍摄对象既是表达他们自己的演员,也是表达摄影艺术家思想的演员。这体现在李楠对人物形象的选择和对场景道具的选择上,包括人物身体语言、神态的表达,李楠都进行了细致的安排。每次拍摄前他都会画好设计草图,并设计出人物所应该表达出来的状态。
有人说艺术家只关注心灵,这是不对的。一名艺术家,首先要关注社会。艺术的确是一种主观的东西,但是脱离了社会,就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就像我们不可能脱离了物质空谈精神一样。《身份》这一系列摄影作品中,李楠着重表达了他对人在社会中不同角色身份的思考,并希望通过《身份》来记录这个时代不同身份的人。李楠一直从事纪实摄影,是第一个获得荷赛金奖的中国人,《身份》虽然是摆拍样式的人物肖像摄影,但它延续了李楠一贯的纪实风格。这种纪实风格体现在人物身份的真实和场景的真实,并非是演员所扮演的身份角色。同时,“这组照片并非实写实录,我在其中注入了强烈的主观意识”。他说:“过去我在拍纪实摄影《盲孩子》、《福利院的孩子》、《最后一代小脚女人》等作品时,努力摆脱摄影师在场的迹象,让被摄者忘掉摄影师的存在;而在拍摄《身份》时,我却在强调我的存在及我的控制力。并且为了达到我最初拍摄的本意,这组照片前期拍摄时用的是黑白胶片,后期用电脑进行主观控制着色,达到非客观色彩效果,目的就是表述我的态度。”
在李楠这里,摄影只是作为一个手段。《身份》与其说是摄影作品,还不如说是观念艺术作品更为确切。艺术作品作为人类情感思想的表现载体之一,其材料类型各种各样,但它们的物质属性跟艺术本质没有直接关系,正如相机胶片与表演躯体不是艺术所关照的中心。艺术的本质是通过各种材料手段反映的意识世界,其观照的主体最终是人。所以我们还是回到文章开始时的讨论:摄影到底是技术还是艺术?我的回答是,那要看摄影者充当了一种什么样的角色。正如贡布里希写在《艺术的故事》中的第一句话:“世上没有艺术,只有艺术家”。单就照片而言,艺术与否确实很难界定。同样一件东西,今天是艺术,明天可能就成为垃圾;在有些场合是艺术,换个场合可能就什么都不是;在某些人眼里是艺术,在另外一些人眼里却一文不值……实际情况肯定比我描述的还要复杂。但我确信一点:艺术作品更多的是面对观众,无论何种形式、风格的艺术作品,只有当它与观众之间产生了共鸣的时候,它的艺术性才会得到肯定,或者说它的艺术价值才能得到体现。
在李楠的《身份》中,我们看到了这种价值,看到了李楠作为一名摄影艺术家特有的禀赋,看到了他在自我角色、个体角色、社会角色等方面的人本思考,也看到了作品中包含的社会实况和时代精神以及这些元素所具有的感召力。
(顾群业,山东工艺美术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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