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不朽女神到健硕的亚当夏娃,美的意义在文艺复兴时期的裸体觉醒中不断被颠覆。
拉斐尔的《美惠三女神》,1517年——1518年。图片来源:皇家收藏/女王伊丽莎白二世
圣塞巴斯蒂安——金色头发、完美无瑕——只穿着一束白色的腰布。抬头看着他,芭蕾舞步摆在第三位,手臂随意地放在背后,炫耀着他完美的体格。他站在那里,面色苍白,全然不知箭在他那匀称的大腿上没有留下一滴血。他可能在做时装表演的模特。
西玛·达·科内利亚诺的《圣塞巴斯蒂安》,1500年——1502年。图片来源:斯特拉斯堡博物馆
《圣塞巴斯蒂安》由西玛·达·科内利亚诺在1500年左右为威尼斯僧侣所画,他的祭坛画几乎毫无殉教之色。它删去了传统上用绳子绑着圣人的树,掩盖了圣人备受折磨的痛苦。塞巴斯蒂安保护着普通凡人免受瘟疫的侵袭,在这些地区备受崇拜,他那非凡祥和的形象在各类作品中比比皆是。但在皇家学院的这幅画和其他画的区别在于:这份对身体之美的执念。塞巴斯蒂安不是裸着的,而是(几乎)裸着的。
我们所说的赤裸的真理、赤裸的猿类——就像赤裸着的、无助的或被迫暴露着一样。在这个展览中有很多裸体的人,通常是在去地狱的路上,或是在这世上受尽折磨,就像汉斯·鲍当(Hans Baldung)版画《亚里士多德和菲利斯》里的亚里士多德,趴在地上,在花园里被菲利斯骑来骑去。但从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到波提切利的《维纳斯》,裸体是文艺复兴的一大进步。中世纪的艺术有用无花果叶遮蔽身体的亚当和夏娃,赤裸裸的罪人在永恒的火焰中燃烧,但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则把裸体描绘成古典的、史诗般的、理想的,有时甚至是真实的。
这似乎始于更有个性或更加神秘的基督教意识:耶稣在地上,而不是在十字架上。佛兰德艺术家扬·戈萨特(Jan Gossart )把耶稣与人的距离拉得如此之近,以至于你能看到他脚趾甲下的泥土,膝盖上的蓝色血管从画中直接凸显出来。一个伟人俯着身子,他痛苦地蹲在冰冷的石阶上,在遭受鞭打前被扒光了衣服。
《坐在冷石台上的耶稣》,扬·戈萨特,1530年。图片来源:阿拉米(Alamy)
在多纳泰罗(Donatello)精妙绝伦的多色雕塑中,圣杰罗姆用一块石头敲击着他那凹下去的胸部,瘦弱而可怜地站着。从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到法国,裸体的芭丝谢芭(Bathsheba)美得足以吸引大卫王的目光。描绘亚当和夏娃的作品很多,从卢卡斯·克拉纳赫(Lucas Cranach)刻画的纯洁无瑕的青少年到德雷尔(Dürer)笔下强壮的夏娃,像推铅球一样掂着苹果。直到皮萨内洛(Pisanello)画了一幅令人惊叹的女性素描画,画中的女子有着一头圆形紧密鬈发,艺术家们才有了从生活中描绘女性的意识。
《亚当和夏娃》,德雷尔,图片来源:Wikipedia
不过,提香(Titian)笔下长及大腿的维纳斯却并不得体,她一边拧着头发,一边上岸,据说这很像他的情妇。她既是女神又是女人,这是一种博大而又感性的东西:并未超出我们的想象或范围。漂浮在她身边的,就像波提切利(Botticelli)巨大扇贝的缩小版,是一个小小的、具有人性化的贝壳。
提香的杰作是这次展览的一大亮点,除此之外还有德雷尔、拉斐尔和米开朗基罗的重要画作。但从另一方面来看,此次展览挑选的作品有些很突兀,好像是洛杉矶盖蒂博物馆一个大展览的删减版,删去了许多绘画作品,剩下的大多是北欧版画。
“既是女神又是女人:并未超出我们的想象”:提香《维纳斯从海上升起》,1250年。图片来源:苏格兰国家美术馆
但整体上作品的范围仍然很广,从法国贵族委托的爱情彩绘手稿到木雕、铜制品和大理石半身像,有些素描中,裸露的身体在不起眼的窗帘下依然可见;有些油画中,衣服是半透明的,或者没有衣服。卢卡·西诺雷利(Luca Signorelli)《风景中的人》(Figures in a Landscape )展示了一个年轻人赤身裸体坐在一块岩石上,而另一个年轻人正在脱衣服——或者穿衣服?衬衫本该盖住他的臀部和大腿。而关于圣克里斯托弗的一幅祭坛画,按照传统,孩子们也要淌水过河,但却几乎无法解释极力塑造的这种裸背的景象。
《风景中的人》,卢卡·西诺雷利(Luca Signorelli),图片来源:Wikimedia
如何以及为什么要描绘裸体是这次展览要探讨的核心问题。答案和作品一样千差万别:胖乎乎的青铜丘比特,双颊发黑,象征着对爱情的贪欲;筋疲力尽的农牧神,哀叹已逝仙女的童贞;十多个肌肉结实的男子,除了炫耀艺术家本身的人体绘画天赋之外,没有任何缘由地打斗。在汉斯·梅林(Hans Memling)的绘画作品中,裸体完全是跟懒惰和虚荣有关——然而,画一幅可爱年轻的女子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的裸体,其中的借口似乎也同样是为了激发观众的欲望。
这是文艺复兴时期裸体艺术的矛盾之一,它对美的观念极其不一致:从瘦到胖,从娇嫩到塌鼻,从苍白无力到男子气概再到雌雄同体。无论传达的信息多么清教徒化,多么具有政治性或宗教性,没穿衣服的人可能同样被视为不雅或亵渎。耶稣的赤身裸体是人性化的,但在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中却像阿波罗一样神圣化,反之亦然。这就好像裸体可以对其背景置之不理。
《文艺复兴时期的裸体》一直在伦敦皇家学院展出,直到2019年6月2日。
(文章来源:The Guardian 作者:Laura Cumming 编译:周翔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