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民安:放大和简约

时间:2011-11-19 19:14:20 | 来源:艺术中国

  文/ 汪民

  邱启敬的雕刻,将寿山石从它的历史语境中解脱出来。尽管还是采用了寿山石所惯有的印章形式,但是,邱启敬却将这种印章放大了――在某种意义上,这不再是印章,而是关于印章的符号。就传统的寿山石印章而言,它首先是一种功能之物,或者说,它是功能和形式的结合:印章的功能、印章上面所雕刻的各种图像,以及寿山石本身所具有的特殊品质,所有这一切形成了寿山石印章的功能和形式的完美组合。它们缺一不可。一个功能性之物(印章)就此具有了功能之外的美学趣味――反过来也可以说,一个纯粹的美学对象因为具有实用性,而成为一种功能之物。寿山石将功能和形式完备地结合在一起――这是中国传统工艺品的一个惯常特征。

  但是,邱启敬通过将印章放大的方式,改变了这一切:首先,印章的功能性丧失了。这的确是印章,但是,它再也不能实际性的刻印了。印章本身在这个意义上成为一种纯粹的装饰品。一种古典的功能性(印章),现在演变为一种纯粹的符号了。在传统的寿山石印章那里,上面的雕刻图像成为印章的装饰品。图像和印章尽管相互呼应,相互缠绕,相互嬉戏,尽管它们的线条和脉络勾连在一起,但是,在此,图像和印章还是分隔成不同的地带,它们还是性质迥异的两个要素,它们还是分属于功能和形式的两个领域。但是,邱启敬一旦将其放大,印章和其上方的图像雕刻,就立刻成为了一个整体,印章失去了效用和功能,因此,印章和其上方的图像,都是装饰性和符号性的。它们是一个密不可分的符号整体,没有性质的区隔,它们就勾连在一起,它们是一个符号化的对象物,一个戏仿之物:是对传统寿山石印章的戏仿。如果说,传统寿山石印章有一种明显的二分区域的话,那么,邱启敬的这个放大的戏仿寿山石就是一个浑然不可分的整体。它是寿山石雕刻,但是,是对寿山石印章的雕刻,是将整个寿山石印章作为它的雕刻对象。如果说,以前的寿山石印章的图像雕刻总是要选取一个对象(或者是人,或者是神,或者是怪兽,或者是山水)来表达的话,在邱启敬这里,则是将传统的寿山石印章作为他的再现和表达对象。传统的印章就是邱启敬这新印章的内容。看上去,这就像古代的寿山石印章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不停地生长,长成今天的巨型印章一样。因此,这是关于印章的印章,这是将印章作为雕刻对象的印章,就如同在小说中有一种关于小说的小说一样,就如同绘画中有一种关于绘画的绘画一样。这印章中的印章,就如同小说中的小说,如同画中画一样。邱启敬在此的工作,与其说是将传统的寿山石印章放大从而进行高度逼真的再现的话,不如说,他通过这种放大的方式,这种让印章失效的方式,来对传统的寿山石印章进行反思,将它们的肌理,将它们的细节,将它们的制作方式,将它们的情趣,将它们的历史品格,将它们的诸种神话,表述出来。甚至是,邱启敬还破除了这种印章神话:他的巨型印章有时候充满了讽刺性:他在寿山石的上方雕刻了许多男性生殖器,它们肆意妄为,毫无禁忌,夸张炫耀,一种渎神的快感迎面扑来:传统寿山石的美学趣味在这种不洁而挺直的阳具面前变得狼狈不堪。

  显然,邱启敬对这种传统的寿山石趣味充满了质疑――尽管他不仅熟悉这种趣味,还熟悉它的一切技艺,他甚至还故意炫技,故意将这种技艺发挥到极致。他的雕刻过程,完全是传统的,他遵循寿山石雕刻的技术规范:石头成为屠戮的对象,将石头的肉体反复不断地切割,石头被强暴,削减,雕琢,从而获得各种各样的图像造型。石头的造型是根据一次外科手术来获得的(我总是对这类雕刻的剩余部分感兴趣:那些被切割下来的东西放到什么地方去了?)。这种雕刻,密切地追随石头的色泽和质地的差异,根据这种差异将石头的各个部分雕刻成完全不同的客体:一块石头切割成两个迥然不同的部分――一部分是方正的印章,另外一部分是印章上方的各种生动的造型雕像。从这个意义上而言,邱启敬并没有脱离传统的雕刻规范,这是一种常见的寿山石印章雕刻。但是,越是遵循这种技术规范,越是充满了反思性和讽刺性:一种雕刻技艺到底应该和怎样的对象相结合?一种雕刻技艺到底应该和怎样的历史时刻相结合?邱启敬用这种传统的手法雕刻出同传统完全迥异的图像,这使得寿山石印章的固定组合,固有神话,固有趣味崩溃了。在这种寿山石印章的上方,邱启敬还雕刻了许多现代性,雕刻了现代人的行动,情趣和事物,它们注定是属于今天的历史的,属于邱启敬所属的这个时代——如果这些印章能够在千百年后有幸存活下来的话,它们一定是今天的文化见证。

 


  通过使用传统的技术方式来雕刻印章,从而对印章进行质疑和反思。与此同时,邱启敬还用完全不一样的方式来对待寿山石――他不再是对寿山石进行强暴和屠戮,而是挑选寿山石的形象――完全是形象,而不再考虑质地――在寿山石的表面上简单地雕凿几个线条,寥寥几笔,三言两语,刻画出一个人粗犷的头像器官。这些头像如此地简约和抽象,既像是远古人的作品,是他们的所作所为,也像是他们的头像本身。这些极简主义的风格,是对寿山石的重新激活――寿山石并不是一味的要求精雕细刻,并不总是要完全遵循某种固有的规范和趣味。相反,寿山石在这里仿佛还有一个雕刻前史,它们有一个耐心雕刻之前的时光,寿山石完全可以冲破它千百年来形成的雕刻技术体制。邱启敬试图尝试一种新的寿山石实践,一种新的书写,一种极简主义的雕刻。如果说巨型印章的雕刻,使得邱启敬将一种古代的手法和一种现代的趣味对象结合起来,那么,通过这种简约主义的方式,邱启敬将现代的手法和一种远古趣味结合起来。无论是哪一种方式,都是对传统寿山石雕刻的偏离和错位,都是一种技术和对象的错位,一种实验性的错位。正是在这里,寿山石获得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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