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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并思考着——叶大卫的行摄世界

艺术中国 | 时间: 2008-03-21 11:32:48 | 文章来源: 今日艺术网

  ◎我觉得影像,不管是观念、针孔还是纪实,只要你努力去作一件事,你的收获不仅仅是影像本身,对自己的心灵也是一种净化。

  ◎观念摄影没有类别。如果真的下功夫,能把自己做到极致,你就是极致。

  ◎影像这种东西没有国界,也没有固定的语言。只要片子拍好,语言都不用要了。

  ◎我觉得作为一个影像的创作者来说,每一组作品都是个人在成长经历中的一个点,点与点的连接不应该是一个平面,应该是一个曲线。可能上扬亦或下降。我希望自己能是一个平稳上升的曲线。


叶大卫

  以上看似深思熟虑的话,是叶大卫先生在接受采访时随口说的。2003年,叶大卫开始接触摄影,从数码做起,短短四年间,他已经玩过了三种方式:纪实、针孔和观念。跳跃性极强,却都成绩显著。我想,这应该得益于他在拍摄之余的思考,每一次思考都是深层次的,每一次经过思考后的选择都能让他在摄影这条大道上走得更远。在采访过程中,最常听到的就是:“过了一段时间,我静下来思考。”

  纪实摄影 坚实的起点

  看了您的介绍,大部分职务和展览都和针孔摄影有关,您最一开始搞摄影就是选择针孔么?

  叶:最初还不是针孔摄影,我一开始接触的是数码,当时住家离城市比较远,所以胶片冲洗不是很方便,而数码的局限就小了很多。跟大多摄影爱好者的步骤是一样的,先拍人物,找一些演员,她们要拍写真集,但去影楼价格很高;我们为了练摄影,但请模特需要一笔费用,所以双方一合计,就双赢了。作了一年多以后,觉得施展的空间不是很大,就转为拍摄纪实和民俗题材了,大概也搞了一年多。

  您的纪实作品有一套是去湘西拍的,很多的画面都非常的感人,能谈谈您对纪实摄影的看法么?

  叶:搞影像创作,有时候是追求冲击力,有时候是追求情感。特别是民俗纪实的题材,很多不见得是大事儿,但融在情景和氛围当中,很容易就被打动了。我去湘西拍纪实,一次到了个小村子里,有位老太太,她家人都住到大一点的县城了,只有她不想离开老房子。当时我用一次成像的相机,给她拍了一张照片,老太太看了,眼泪就下来了。她说很多人都拍她,但从没有人给她照片。随即老太太端了一碗粥给我,据说这是当地的最高礼遇了。但拍摄的过程不是很顺利,拍了很多,总觉得很难体现老太太在这种环境中生存的孤独和寂寞。临走时,猛然一回头,看见老太太正攥着照片擦眼泪呢,当时觉得这才是我想要拍的。


叶大卫纪实摄影作品

  还有一组是《老夫老妻》也很让人感动

  叶:那套是我去山西拍的。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他们穿的都很漂亮。我有个习惯,每到一家,都先用一次成像的相机为他们拍一张合影,当地人很爱面子,每每老人都拿出最好的新衣服穿,老夫老妻就是他们在合影的时候拍的,很有意思。我收集了一些,大概有几十张了,这种质朴在城市里很难找到,特别是组成一个系列的时候,看得我自己也很感动。

  最近有没有再拍纪实摄影呢?

  叶:最近拍了一组《捡垃圾的人》,这个比以前《挖藕的人》还要惨一些。拍摄难度也比较大,因为夏天是捡垃圾的人最难熬的时候。我大概拍了十天,现在正在后期整理。拍了那么长时间的民俗,再艰苦的环境也经历过了,人的脾气竟也变得越来越好了,经常能有顿悟的时候,我想,这也是纪实摄影本身的魅力所在。

  那为什么没有再继续拍下去呢?

  叶:拍了一段时间,觉得和大师比起来,很难超越了。这时候开始停下来思考,为什么追不上。期间我也查阅了很多资料,渐渐明白了原因。比如吕楠,他拍西藏,拍了十年,十年中选出一百来张片子,而实际的拍摄量是一千五百个胶卷乘以三十六张,这么庞大的分母,和这么稀少的分子,成就了影像的极致。但对我来说,摄影一直是我的业余爱好,还有本职工作要做,不大可能会用大量的时间来来超越极致了,所以后来就将更多的注意力转移到针孔摄影和观念摄影上了。

  针孔摄影 最真实也最虚幻

  在探讨这个话题的时候,先解释一个概念,何为针孔摄影。

  针孔摄影:一种原古的成像术。光线通过针孔,以直线方式抵达底片,没有被镜头的玻璃扭曲,所以形成了独特的成像特性。简单的器材结构,简单的拍摄方式,却带着复杂的可塑性,其变化随着想象力无穷蔓延。因为针孔很小,光圈系数非常大,相应其曝光时间较长——对慢速胶片,即使在明亮的晴天,通常也要数秒。因此,总要把针孔相机装在三脚架上。针孔摄影的一个优点是无需聚焦。这是因为针孔的光圈系数比一般的镜头大得多,景深几乎是无限的。

  您是华夏针孔影像艺术委员会副会长,也曾多次参加过针孔摄影展,当时是怎么想到使用这种方法的?

  叶:拍民俗纪实拍到一定的阶段,兴趣的高峰过去之后,要静下来想想下一步该怎么作了,这时候拍摄速度降下来了,新一轮查资料就开始了。也是无意间发现了针孔影像,因为它是物理成像,不依赖任何当下的科学技术,拍摄的好坏完全取决于作者对针孔的大小的把握,对曝光时间的掌控。需要创作者对事物的表像及本质有自己的见解,并用这种原始的方式表现出来,而且因长时间曝光,拍出的影像有很强的流动感,非常艺术化。觉得很好玩,就逐渐尝试起来了。

  当时赶上国内在针孔影像上没有一个团体,就和深圳的几个朋友,联合搞了一个华夏针孔影像协会。06年开始参加各类展览,有《全国首届针孔摄影》展、平遥国际摄影节、《视道》针孔摄影展、《全国首届针孔摄影邀请展》等。

  您现在是否还在创作针孔影像?

  叶:还在做。现在有两个题材,一个是花卉,花的自然衰败过程,一般来说8天。我就用针孔影像记录这个过程,非常美,就像油画一样。还有个时间更长的,就是国贸三期楼群的建设,计划是拍两个月。

  针孔影像这种方法耗时比较长,可以拍出一些有自己特色的东西。现在的相机,不管是胶片还是数码,不可能曝光几天,这是不现实的,但针孔影像的曝光可以达到。将针孔缩到非常非常小,甚至跟头发丝差不多,只有0.01毫米,然后就等着慢慢曝光。

  观念摄影 全新的领域

  一位摄影师,在一个领域有所成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您在纪实方面、在针孔方面都取得了很大的突破,按理说应该开始收获了。为什么您又坚定不移地转战观念摄影呢?

  叶:经过这么长时间对针孔影像的摸索,发现针孔影像虽然在某一个方面有很强的个性点,但同时又有很强的局限性,导致它不可能适合所有的题材。这时就需要重新捡回胶片了。

  最初是那组故宫的照片——《龙袍凤服》。也是很偶然的机会去故宫拍针孔,后来发现来自全国各地的人都喜欢在故宫穿上皇帝皇后的衣服照相,多数是乡下农村和少数民族的朋友,其中百分之四五十又都是孩子。当时观察了好久,思考人们为什么要穿这样的衣服,询问了拍和被拍的人,他们说,孩子拍,是寄托家长的梦想,希望孩子能有朝一日成才;大人拍,潜意识中都希望自己能成龙成凤。


叶大卫观念摄影作品——承袭的向往

  感觉在故宫天安门穿龙袍,是一种符号的代表。

  叶:对。这时候开始对这个题材产生兴趣,前前后后拍了六个月,将近300张。做成一个系列。但在想展出的时候,还发生了一点小插曲。因为一开始拍游客,被拍摄对象的肖像权没有把握好,一旦当艺术作品处理的话,很容易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就调整思路,请了很多群众演员,签协议,付费让他们来拍。后来展出的作品都是请群众演员来做的那批。

  现在观念摄影中,很多都是通过主观意识先行,对拍摄对象进行摆拍。而这种拍摄手法与无意识下的自然拍摄情况,在效果上会有所不同。您请群众演员来拍,是否达到了您想要的效果?

  叶:理论上说不一样。但为了弥补这个缺憾,我在选演员上下功夫,大概在500人当中,挑选60个人,就像现在海选一样。标准主要是具备非城市居民的特征,带有沧桑感,选演员就用了将近有一个月的时间,然后分批带到故宫里面去拍。我拿以前在自然状态下拍的片子作了对比,基本上的感觉是一样的。

  有点类似艾未未的童话,经过海选后,将人拉到一个有特定色彩的地方去做同一件事情。不管出现什么效果,都是真实有意义的。

  您觉得观念摄影和您以往接触的纪实摄影或针孔摄影有什么不同么?

  叶:我觉得传统摄影圈和当代摄影圈界限很明显,究其原因,传统摄影的人不懂当代艺术。比如杜尚,他的反艺术并不能为大多数人所接受。我觉得想往当代摄影方向靠的摄影爱好者,应该多学习当代艺术的表现手段和理念。我也经历过这个过程,我觉得艺术的学习理解和自己的消化最后变化成自己作品的过程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在拍《龙袍凤服》这组片子的时候,就开始了解和学习当代艺术和当代影像,包括接触一些当代的艺术家。因为我以前拍的题材都是摄影方面的,跟当代艺术比较远。传统摄影和当代艺术有很大的差异,当代艺术所表达的观点和说的事情,与传统摄影完全是在两个层面上。传统摄影以纪实为主体,表达的是一个场景,通过这个场景,通过记录视觉语言,来说明一个问题和生活现象。

  而当代艺术摄影和这个是不搭边的,已经超出了摄影的范畴,只不过是借助了摄影的方式来完成自己观念上的一个表达。可能从画面上不能完全理解。每一张成功的当代艺术摄影都有很强的画外音,让不同的观众对此有不同的理解。这个是我以前没有遇到的,随着对当代影像的了解,对一些东西的认识。可能以前认为很好的东西,现在觉得有些肤浅了。为此我又开始查阅大量资料。经过一年左右对当代摄影进行摸索,逐渐有了一定的认识。鱼的系列就是一个尝试。

  最初看《子非鱼》这套片子,我和很多好事者一样,都在寻找鱼在那里,找了又找,最后变成鱼在找我。真的扣上了“子非鱼”这个标题了。很多艺术家也都尝试用非人类的视角来表达情感,您当时怎么想到用鱼来体现呢?


叶大卫观念摄影作品-子非鱼

  叶:当时想拍这个专题的时候,刚刚尝试观念摄影,技术层面上、观念层面上,都苦恼于用什么来表达才是自己的东西,现实存在的场景,经由什么载体才能变成自己的语言。

  我以前比较喜欢养鱼,有一天经过鱼缸,突然间产生了“鱼眼看世界”的念头。因为鱼来自海洋,海洋目前相对是零污染的生态环境,在这种环境下生长的鱼类,受外来因素干扰比较少,比较纯净。而且他们不是在陆地上,而是来自另一个生存空间,一旦换了新环境,看东西都是新鲜的。没有固化的东西,比较纯正也比较客观。所以我选择了拆迁、广告等社会现象做场景,这些现象或多或少代表了在社会发展中不可避免出现的一些错误和失误,但对鱼来说未必是失误,只是一种现象。通过鱼的载体,希望自己也像鱼一样,可以比较客观的,几近零污染地看待世界,所以最后就用鱼来作了。

  这次尝试感觉如何?

  叶:个展作出来以后,我自己感觉从观念力度表达上有所欠缺。作品整体还是有一种被动的味道,虽然想往观念上靠,但纪实痕迹十分明显,包括手法也是纪实的手法。创意力度存在不完善一面,发散性不够,主要体现在观众对作品的理解和我想表达的观念大体相同,都在一个层面上,发散到第二层,第三层的就少了。在今后的创作中,会用更纯粹一点的当代艺术的手段来表现。

  我觉得这不是您一个人的问题,而是大多数最初作观念摄影的人共同存在的问题。可能是过于强调思考,对社会的思考,对价值的思考,对人生的思考,而忽略了影像本身,只给画面一个重点,很难达到观念的发散。我想您下一组片子肯定会有突破的。

  叶:下一步肯定要在立意上下功夫了。目前正在策划一个新的观念摄影专题,反映当下的一些社会现象,通过一些表象反映理念。比如民工他们在社会中发挥的作用和社会地位,还有子女教育的问题。我的孩子现在上高一,逆反心理比较明显。我们希望他能好好学习,而他关心的只是电脑游戏,完全生活在自己的小圈子小世界里面。我觉得当前孩子的生存状态和现实生活是两条线的,这里就引申了很多问题。我想能不能通过一张照片,把这个问题引出来,因为对于我们创作者来讲,只能把社会现象阐释出来,让每个参与的人对现象进行评价。于是我计划搭一个场景,选几十个孩子,让他们在里面作游戏。从我目前的构思来想,发散层面就多样化了,年轻人的想法,为人父母的想法,都有可能是不同的。

  这种表现形式和《子非鱼》就不一样了。更多的是从控制和先前主导意识上把握,我认为这次作品会在份量上达到一个提升。

  刚才听您讲了你的新专题,包括《龙袍凤服》和《子非鱼》,觉得您还是偏纪实的,即使是观念摄影,也要表达当下的社会现象。从您内心来说,还是崇尚纪实的,不过是表达的方式有所变化。

  拍完这组片子后,您有什么打算么?

  叶:我的计划是连续作三年个展,07年是《子非鱼》,属于一次尝试。08年是将要拍摄的这组观念的展览,三年后再次进入一个思考总结期。虽然摄影是我的爱好,外界对我并没有压力,包括经济的、成名的压力。但我要给自己压力,给自己定目标,每年都能作自己满意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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