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秀鸣创作的风景绘画作品里,画面充斥着云、大地、天空,变幻的光,还有一些缠绕着的线。这些一直都是风景绘画永恒的题材,然而她笔下的风景有一种别样的情感——神秘、忧郁、感伤、苍茫……这些情感隐蔽在明亮、宁静的风景之下,呈现出一种优美的和谐。因此,在她的作品面前,观者会强烈地感受到一种情绪的涌动,它潜伏在画家描绘的自然当中,在看似风平浪静的表象之下,形成一种暗涌。
最初被刘秀鸣的作品吸引,缘自画面中大量出现的明亮的、深沉的蓝色与红色。这二者构成了画家最具个性的色彩语言。她惯常使用的蓝色,是那样静谧、幽远,仿佛可以一直延伸到人的内心深处,将人的思绪带得更远。在她的风景画里,色彩被赋予了强烈的主观意识,在很多的时候,天空中漂浮着红色的云,在蓝色背景的衬托之下,将观者置于一种寂寥的境地,难以自拔。面对她的作品,能够感受到一种隐蔽的激情,即便是风起云涌的景象,也被熟稔的技法控制得恰倒好处,没有丝毫泛滥的迹象。对于内心涌动的激情,她能够将其置于一个理性的视角中,因此在面对她的作品的时候,观者更多感受到的是一种宁静、辽远、神秘,而非迹象明显的情感宣泄。
所有喜欢刘秀鸣作品的人都能够从中找到自己心底最深处的风景,在那里,灵魂得到休憩,成为纷乱生活中一个喘息的余暇。那种来自画面最深处的音乐旋律,很有可能是由于画家生活在维也纳的缘故,多年旅居海外的经历,音乐之都给画家带来的灵感,还有奥地利人的敏感、忧郁特质,都可以成为产生这种风格的重要理由,而画家本人的气质以及阅历、感悟,更是生成这种风格的综合因素之一。
她选择自然作为自己表现的题材,这在创造语言图式上,首先就意味着一种高难度,因为我们身处自然当中,很难以一种置身事外的角度去观察并感受它。在面对自然的时候,人类渺小得可怜。在十几年前的一次从维也纳回北京的飞机上,刘秀鸣透过飞机气窗看外面的渺渺宇宙,地面上的景象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而大气中悬浮的云雾,又将其思绪带到一种虚幻的境地,顿时,前尘旧事恍若梦境,自己坐在这里,所为何来,又所为何去?想到背井离乡以来所经历的所有的困苦、愉悦,在这莽莽天空中就如同那消失的地平线一样,终至虚空。
人类以何与自然对抗?而生存于自然当中,人类留下的痕迹,对于人自身来说是伟大的,而对于自然来说,又是何其渺小。自那时起,刘秀鸣便开始尝试风景绘画,在她的风景画里,自然是母体,人类穷其一生所留下的痕迹,已经成为了自然的一部分。因此,她笔下的自然是和谐的,即便是充满了矛盾与抗争,也因为有了这个悲悯的底子而使得这种冲突显得不动声色。
在进行风景画创作之前,她尝试过各种不同的题材。有许多女性画家热中于描绘家庭生活或者自然界中的花鸟虫鱼,而这些对于刘秀鸣来说,这些都已经成为了前尘过往。她选择大自然作为描绘对象,当中有着她已经超出性别意识的反省与思索,她对于现代生活、人类以及自然的思索伴随着创作的整个过程。她的作品中有着一个女人的温柔与浪漫,同时又有着一个男人的审慎与机智,她是敏感的,脆弱的,同时又是理性的,坚强的,刘秀鸣的性格里面有着复杂的多重性,这种特质甚至连她本人也无法完全了解,但正是这种复杂的性格,成就了她作品大气磅礴、浑然天成,同时又柔情似水的矛盾性与多样性。
如果说起初刘秀鸣塑造的那片风景,更多的是为了使灵魂得到休憩,心灵得到抚慰,那时候的绘画仅仅是她逃避现实的一个天地。然而时间久了,她发现现实让自己无处逃遁,倒不如直接去面对它,表达它。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自然,她所表达的世界,正是通过其个人对于人性、自然极其冷酷的审视得来的,这样得出的方为真我的境界。在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创作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地,在画家面前,仿佛打开了一扇窗,窗外的风景无限好,而且可以自由幻化,因为开启的这扇窗,正是在画家心里。
刘秀鸣由此迈入了自己创作力最为旺盛的高峰。在她最近创作的一批作品中,漂浮的云依然存在,却与画面中被有意夸张的地平线、大地上的建筑物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对话,云雾、大地、山冈、天空,都被抽象成为一种具有鲜明个性的符号,并且这种抽象性正随着其画风的不断成熟而愈演愈烈。或者说,画家由最初的无意识对自然的描绘,正逐渐向更为广阔、辽远的层面转变,在这个过程中,她有意摒弃了一些甜美的因素,她的理智正在逐渐控制自己心中的自然,进而开始创作真正属于自己的风景,在这个过程中,画家享受到了无穷的乐趣。从这些作品中,可以看出她对于技法表现的不懈追求。在维也纳美术学院学到的油画技法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使用,对那些风起云涌的景象的表现,她一边通过不断的尝试而达到新的境界,同时又因为自己更高的要求而不断的突破。
在解读刘秀鸣的作品的时候,不能不提到她的中国背景以及海外旅居的经历。不能否认的是,曾经接受过的中国画教育是那样深刻地影响过她,甚至到现在为止,这种影响还不时地出现在画面中,但是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中国符号”,而是中国人的思维、哲学体系,因为更接近思想的层面而显得更为隐蔽。因此不能以简单的“中国特色”或者“西方特色”去评价刘秀鸣的作品,她的智慧与勤奋正将画家引入一个更加接近真实的艺术的境界,在这个领域里,她的画笔挥洒自如,既然无法控制真实的自然,那就更好地描绘自己心中的自然。
那一片片沉寂的蓝,燃烧的红,神秘、悠远,沉淀在内心的激情成为一股股暗涌,变幻出不断变换的风景。我们有理由期待刘秀鸣展示出更为精彩、博大的自然。
文/王雪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