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信息时报》艺术周刊刊登了一个专访《霍春阳把脉当代花鸟画困境》,文中提到“当代语境下中国画如何与国际接轨”的问题,霍春阳认为:这个问题无异于“削足适履”。他认为,“一百年来,我们把艺术评价的标准与权力拱手让给别人,用西方的标准来硬套中国画,然后说我们不合适人家的标准,人家理解不了中国画那么多文化的、内涵的、精神层面的东西。我们必须改……,这种思维不可笑吗?中国画有自己的文脉啊”。
这几句话可谓一语中的,当前过多的争论中国画如何与国际接轨,的确是个“伪命题”。
中国画包含中国博大精深的民族文化,每个中国人骨子里都浸透了中华民族文化的汁液,因此只有中国人才能真正读懂中国画。中国画独特的魅力是其他国家的文化所没有的,文化的差异注定无法接轨,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个文明体系自有其可适应的艺术。
有一个说法是“中学为本,西学为用”。意思是对于中国画而言,中国传统是根本,西方文化是利用。也就是说,中国画本来就是自己民族的东西,你不能把西方的审美标准套用在中国画上。一般情况认为,西方多以写实为核心,而中国画艺术则以写意为主导。而事实上,写实的手法在古代中国画中早以有之,只是表述语境不同,根本就不存在接轨与否的问题。
汉代的宫廷画师毛延寿把不肯贿赂于他的宫女王昭君画成丑女,皇帝就因为相信画师的写实能力而把画像中的丑王昭君嫁给了匈奴单于。送亲时,却见王昭君貌若天仙,深为后悔,遂把画师毛延寿杀了。这个故事说明汉代时写实绘画已经存在,西方的“三大面五大调子”的素描远迟于中国古代人对“素描”的认识。西方这个画法是在十六、七世纪文艺复兴时期才出现,要比宋代中国画最为写实的年代,整整晚了500年。因此,高喊中国画与国际接轨其实是对中西美术史的不了解,顶多也就是哗众取宠而已。
当然,在西风东渐的影响下,随着时代发展,如果坚持“中为本,西为用”,中国画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适度吸收西方的一些理念也是可以的。而在其中掺入过多的功利成分,以“观念更新”为幌子,则只会摧毁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体系。以西方的标准来要求或品评中国画,只会消蚀高雅和纯真的创作心态,甚至使中国画走入低俗、平庸、工匠化的死胡同。这种所谓的接轨,便是一种典型的“削足适履”行为,严重影响中国画本身的发展,甚至于可能带来民族文化的异化、消亡。
让中国画走向世界首先应该是守住中国文化精神这个底线,以富有民族特色的中国画堂堂正正地走出去,让世界认识和接受,让中国画顺应时代的变化而自然发展。中国画传统的根是民族性、文化性和精神性。其主干是宣纸和笔墨为主要工具和绘画技巧;而枝叶才是向多个题材领域延伸,向无尽的生活宝库延伸,以及画家思想的延伸和个性创造力的延伸。以山水画为例,历来以峰岭、瀑布作为绘画对象的主体,而到了当代,城市园林的出现、海景云水等题材逐渐发展壮大,这种发展都是随着客观物象的增加而逐渐入画。
中国画创作的前提是画家的审美情趣和社会的需要。只要这个前提存在,给中国画一个利于生长的良好环境,那怕给些善意的批评,它也能健康成长,用不着担心中国画会没有前途。
中国画的鉴赏者与评论家,随时代发展也会不断地肯定或者改变着画家的思维。从宋代的厚重写实、元代的松灵写意、明代文人画派系的纷呈,到清代“四僧”“四王”以及“扬州八怪”的崛起,中国画历史从来也没有停止过前进的脚步。
今天还以一套西方术语和认识方法,把泊来的素描语境用以中国画基础教学,实在也是一种“削足适履”行为。中国画教学完全可以用我们熟悉的中国式绘画理论作为基本功训练,尤其是以谢赫的“六法”理论做为指导,这才是发扬和光大中国画的正道。中国画的发展只能坚持“中学为本,西学为用”,否则,将会不知不觉地被“全盘西化”,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黄健生( 广州市美术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