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画家郭熙创作的《早春图》。
今人用凡高笔法临摹的《早春图》。
假如凡高穿越到中国,并且生活在明朝,这位天才的油画技法和中国画构图混搭,会创作出什么样的作品?近日台湾美术史学家徐小虎在北京作学术交流时,展示了一幅今人用凡高的笔法临摹古代名画《早春图》,把这种有趣的猜想变成了可以观赏的图像。
实际上,《早春图》是北宋大画家郭熙的作品,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徐小虎表示,1000多年来这幅画多次被清洗、装裱和补笔,最后一次“整形”大约在明朝的万历年间,使得《早春图》逐渐累积了深厚的明代绘画特色。那幅以凡高笔法临摹的《早春图》,也明显带有明代山水画的构图样式和气氛。
这幅临摹作品创作于2008年,画面上山被画成青绿色,显得生机盎然,山脉在画面中心蔓延而上,缭绕着淡淡的云雾,一直延伸到无边的天空中,山体渐变成天蓝色,天空中云卷云舒,画家用卷曲的线条表现云雾的流变。山间有金碧辉煌的楼阁,水上有划着小船的渔人,而从山上倾泻而下的溪流,不仅与上升的山势相呼应,而且衬托出大山连绵而扭动的趣味。这是一幅充满活力与动感的油画,充盈着画家的饱满情感,很容易让人想起凡高的《星空》、《麦田与鸦群》和《鸢尾花》等名作。有趣的是,油画家还临摹了《早春图》上的中国书法和印章。
“宋代绘画表现深沉的宇宙观,山是有神性的;而明代绘画中则更张扬人性,山上往往有气派的楼阁,以表现人的存在。凡高是后印象派画家,作品有强烈的自我意识,从这一点来说,这幅临摹的油画没有反映出北宋那雄壮浩然之气,但却明显地反射了明朝晚期画家偏爱热闹、活泼、充满情绪的趣味。后人的补笔严重地转变了郭熙巨作的精神本质”,徐小虎说。北宋的山水画典型构图正如著名的《溪山行旅图》所表现的那样,一座巨山占据画面的中心位置,气势雄强,庄严得让人肃然起敬,大山的前景和中景则是俯视和平视角度的小山,而在2米高1米宽的巨大画面上,人物却被画得很小,需要凑近了才看得清,自然的伟大和人的渺小形成强烈的对比,以至于山水成了天地的化身,变得有灵性和神性。事实上,郭熙就曾用君臣来形容主山和小山之间的关系,而西方人站在这样的绘画前,也常常会有走进教堂般的肃穆感。
在徐小虎看来,北宋的山水画,山头之间分隔很清楚,不会“勾肩搭背”,然而《早春图》经过历代补笔,前景、中景和远景已经连在一起,“就像一个胃”;北宋的山水画中,山都是着地的,不会像《早春图》一样浮在空中。《早春图》里除了一些浮在虚空中的人物,还有挺气派的楼阁,这是明朝文人画兴起后,人性得到解放和强化的表现,在明朝大约16世纪下半期,房子画矮了画家和买家都不会满意,要画得高大才开心,对物质的追求,是一种快速致富甚至暴发后常见的社会心理。她的结论是,《早春图》是一幅北宋的好画,但是后代的人已经不了解宋画安静而深邃的精神内涵,经过多次补笔,就像把一群吵吵闹闹的人放进了神殿,使画面显得热闹喧嚣。打个不那么贴切的比方,这就好比达利给蒙娜丽莎加上了两撇山羊胡,虽然也是一种艺术创作,但肯定不是达·芬奇的创作本意。
凡高生活在19世纪晚期,明朝已经灭亡了200多年,西方现代化进程如火如荼,美术界象征主义、后印象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等流派纷呈,展现出蓬勃活力。巧合的是,《早春图》最后一次补笔的明晚期,中国绘画同样丰富多彩。西方殖民者从美洲掠夺的白银,大量流向中国购买陶瓷、茶叶和丝绸,不仅使中国迅速富裕,而且刺激了资本主义萌芽,与此同时,万历皇帝近30年不上朝,带来了皇权的弱化和社会的自由。富裕而宽松的环境,催生了艺术的繁荣,徐渭的大写意花鸟、波臣派肖像画、董其昌创立松江派并提出影响深远的山水画南北宗论……如果凡高生活在明代,也许他的天才会更早被认可,而非潦倒一生,活着的时候只卖出过一幅画,最终用一把枪在麦田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凡高和明朝,都已成历史,然而现代人的一幅油画作品,却将它们联系在一起。凡高生活在明朝当然是一种假设,然而它却再一次提示我们:真正的艺术超越时空。(本报记者 王宏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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