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东喜欢画普通人,被画的人都挺高兴。但这次创作还加了一部摄影机,他认为这是一种鞭策,画得很快。有一次在霓虹灯下画画,侯孝贤导演他们在唱歌。这些场景都无法复制。对于这种“小人物”情结,刘小东认为,“是用绘画来书写、来构建自己的一套历史叙事,金城也是这部历史的一个章节。
东方早报:你曾经说画画和生命一样,都在于一个“熬”字?
刘小东:1990年代以来观念艺术很红,架上绘画很冷清。但我还在坚持画写实的作品。那时候还年轻,心想,为什么大家都是搞艺术的,人家那么大的影响力,我就没能出风头,觉得自己被冷落了。现在回过去看,艺术创作是需要熬出来的。
东方早报:画故乡的朋友,画普通人,甚至弱势群体,是不是艺术家话语权力的一种显现?
刘小东:老家那些朋友还有我画过的那些普通老百姓,能被绘画、被电影、被文字来描述和表现,从未有过,他们挺高兴。这可能是得益于艺术家的身份。但弱势群体的说法我不认同,要说弱势,名人才是。我要是跟路边一个修自行车的有纠纷了,吃点亏也得马上就走。不然一曝光,媒体和舆论肯定把你骂得要死。在老家画画的棚子被一个喝醉的人撞坏了,画也受损了。警察问我多少损失,如果损失5000元以上就可以判刑。我说要是2000万以上呢,他说那得七年到无期。所以我回答是零损失。
东方早报:画谁、画什么场景是怎么决定的?
刘小东:画画之前去看那些朋友的家里,觉得挺好的就拍了照片,叮嘱他们到时候这些东西还得这么放。要是把家里都收拾了,就没意思了。
东方早报:你的作品被认为是呈现了历史的“瞬时状态”。创作时会想到历史这个问题吗?你所画的看似都是随机的小人物,但其实他们也已经被符号化了,你觉得吗?
刘小东:会想到历史。中国从来都只有一家叙述的历史,需要更多角度更多层面的历史。所以我是用绘画来书写来构建自己的一套历史叙事,金城也是其中的一个章节。选择画谁,画什么地方,主要是依靠直觉。画三峡、北川、金门那些特殊的地方,我当然是经过权衡设计的。符号化这个问题没想过,个体叙事里面也有宏大叙事的成分。
东方早报:你画底层的老百姓,然后你的作品卖出天价。你认为这是市场消费了艺术,还是你消费了被你画的人?
刘小东:都有吧。以前绘画不是商品的时候,画底层人物显得好像高尚些。现在艺术品就是商品,就显得比较低级了。我其实也是被消费的对象。我能做的只能控制被消费的速度。少参加活动,少接受采访。
东方早报:你把画架搬到历史发生的现场,艺术家需不需要对现实作出直接而迅速的反应?你为什么强调写生?有炫耀技术的成分在里面?
刘小东:我认为艺术家对现实的反应太直接不是问题,反应的快慢和艺术价值的高下没有必然关系。强调写生是因为更加鲜活更加现场,各种情绪、光影色彩浓淡都有即兴意味。画照片会更加理性。在2006、2007年的时候,我很强调写生。现在写生成了潮流了,我就不怎么提了。一个好的资源被用滥了,就显得下贱。写生不是为了炫耀技术,我一直说艺术家就像农民,要出血出汗出力,才有好收成。中国的艺术创作和审美,都比较乖巧,很多小聪明,很多无病呻吟。有卖弄的意思和奴才的姿态,缺乏直接的,硬碰硬的那种态度。所以艺术家不要去玩高智商,应该踏实勤奋一些。
东方早报:所以据说你提倡过艺术家不需要读书?
刘小东:若不是画画,我最想当个诗人。我很尊敬读书人。为了表达观点,不得不旗帜更加鲜明,说法更极端。很多艺术家不太愿意付出劳动,笔墨这点事情琢磨太多了,就容易文人相轻。艺术行业整个的戏台还没怎么搭好,大家就一起都拆了。
东方早报:很多西方艺术家很优秀,他们只是没有一本中国护照。这是以前采访乌里·希克的时候他说的。你的作品被追捧,你认为其中艺术价值和中国热各占了多少比例?
刘小东:其实我觉得,现在还远远谈不上中国热。在文化的高端领域,中国人并没多少话语权。中国艺术只是市场比较热而已,这也是因为中国这几年有钱了。所谓中国热,所谓中国文化走向世界了,光吹牛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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