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忠学
2010年一到,就听到了两个消息:停刊一年的《美术焦点》准备复刊了,出品人陈德城和主编夏彦国春节前开始招兵买马,准备大干一场;第二个消息是朱其创刊三年多的学术杂志《艺术地图》停刊了。
先说《美术焦点》。在《美术焦点》2008年5月B刊出现“鲁王事件”之后,我给他们不止一位副主编说过《美术焦点》将面临的危险,并预言了《美术焦点》会因此而“关停”。后来用“极不正经”的语言写了博客《写到心疼就打住》,结果得到了匿名马甲的谩骂。
当时我预言《美术焦点》即将关停的文章中提到《美术焦点》的刊号问题。目前常见的介绍当代艺术的刊物除了上海的《艺术当代》和广东的《画廊》外,其他的杂志几乎都没有独立刊号。《艺术财经》原来用的是四川的《现代艺术》的刊号,和今日美术馆出的《大家》等一系列杂志用的是同一刊号。在发行资格被吊销后,《艺术财经》用了两期《魅力中国》的刊号,现在又换了。《HI艺术》用的是《新疆画报》;《当代艺术与投资》用的是内蒙古的《致富之友》……剩下的刊物不是没有刊号就是用的国际标准刊号。
我并不是认为没有刊号就不好,有了刊号往往无法保证杂志学术和艺术的独立性,很多艺术家很好的作品都无法在有刊号的杂志上刊登,比如俸正杰和高氏兄弟,还有张建华的《夜来香》……
除了让艺术家“感觉良好”之外,有刊号唯一的好处无非是能拉点行业外的广告,比如汽车、珠宝和洋酒,在这一点上,《艺术财经》做的很好,他们在刊号上的投资很快就通过出售奢侈品广告成倍的收了回来。这也是《艺术财经》杂志内容中出现奢侈品文章和栏目的原因。我看到很多艺术类的杂志的内容中也出现了很多介绍奢侈品的文章,一开始我以为他们通过关系拉到了软文,但是看文章的形式和内容又不是,我问过一两家这样的杂志,有人回答“丰富杂志内容”,也有人回答:“以期拉到奢侈品广告”。
丰富杂志内容的目的很容易达到,但是却会显得杂志内容凌乱,让艺术家分不清这是艺术类杂志还是时尚杂志了。“以期拉到奢侈品广告”的目的是无论如何实现不了的——如果近期没有考虑或根本拿不下刊号的话。因为任何一家奢侈品的广告部都不会选择一个没有刊号的杂志投放广告的。
有没有刊号不是当年《美术焦点》停刊的原因,很多没有刊号的杂志都能生活的很好,虽然“刊号”是决定一个杂志是否是“非法出版物”的第一要素,但是,如果不把出版部门逼急了,出版部门不会来查的。《美术焦点》当年的错误就是间接的把出版部门逼急了。
现在《美术焦点》的主编换了80后的夏彦国。夏彦国我比较熟悉,我也是看着这小子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我并不是因为和他关系好而说他的好话,他的确在继承了农家孩子的勤奋能吃苦和美院史论系四年的专业学习外,他还有着一种很优秀的精神:中立。用难听的话说他就是一“和事老”,用好听的话说就是“态度老实,不管别人,只做自己”。他不会憎恨和得罪任何一个人,尊重所有人表达自己声音的权利。这是一个媒体应有的态度,也是很多媒体缺失的态度。
越来越多的批评家涉足媒体,想做媒体的原因是“谁掌握了媒体谁就掌握了话语权”。这句话本身就说明了很多媒体的创办的初衷就已经错误了。我今天刚刚和《艺术地图》的一个前编辑聊了一会儿,我给她讲:所谓媒体,只是一个传播、宣传的平台,就像是农村村头的大喇叭。大喇叭的作用是什么?无非是告诉村民们几点钟在村口集合,或者告诉村民们乡长要来咱们村参观了,大家都准备迎接不要当着乡长说实话……再不济每天傍晚的时候放两首歌庞龙和杨臣刚的歌,丰富一下农民朋友的精神生活。大喇叭是村主任管着的,但是是属于全村人民的,张三李四王二狗的鸡丢了,都可以通过申请后到广播室喊两句:“我家的芦花鸡丢了,谁见到了麻烦给俺送家里来!”
村主任不会说这个大喇叭是他的“话语权”,如果他每天用大喇叭广播张三的媳妇是破鞋,李四手脚不干净,王五是个大王八,他这个村主任就会干不成了,群众不会再选他呀!弄不好还会犯罪!如果这个村主任是乡长的干儿子,下不了台,也会有村民半夜偷偷的割断丫电线,让丫表达不出话来!
现在就有个别做了杂志的批评家成了这样的村主任,他们掌握的就不是话语权了,而是“暴力话语权”。
关于刊号的问题,《美术焦点》也宣称拿到了刊号。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夏彦国聊聊,他们杂志在刊号使用问题上存在着很多问题。《美术焦点》现在用的刊号是西安的媒体《收藏界》的。陈德城先生显然不愿意透露这一点,在杂志上掩饰掉了《收藏界》的标志和痕迹。
《收藏界》的正规性本身就值得质疑:我们公认它是西安的杂志,但是它的刊号和工商登记许可时宁夏的,邮发代号却又是北京的。当然,这已经做了技术处理,基本上属于合法,但是《美术焦点》在租用其刊号的时候却隐去了《收藏界》的一切标志。《出版法》中明确规定主刊刊名要大于、明显于副刊,也就是说“收藏界”这几个字一定要大于、明显于“美术焦点”这几个字才能真正意义上合法。犯同样错误的杂志还有《艺术与投资》和《当代艺术与投资》,他们用的是《致富之友》的刊号,技术处理是将“致富之友”这几个字无限缩小放在刊物封面的左下角。作为行业内的杂志,这样做无可厚非,但是如果想以和正式刊号一样的待遇,比如正规、全面的发行渠道,再比如拉奢侈品广告,就会相当难,难度不亚于没有刊号或者使用国际标准刊号。
再说《艺术地图》。作为朱其老师口中“几个80后小孩”之一的我和朱其老师没少顶嘴。有两次都是因为他在公众场合提到我曾所工作的《HI艺术》太商业,或者“只配坐在马桶上读”,还有一次是因为我支持而他反对“画廊小姐”的评选。我只所以与他顶嘴、争论,只是因为我觉得他只懂学术,不懂媒体,而他所懂的“学术”,又恰恰是牛角尖最里面的“纯学术”,纯度为24K,不含任何杂质。
我尊重朱其个人,也尊重王南溟等,但是不代表我支持他们的观点和所做的事情。
当我听到《艺术地图》要倒闭的第一反应是:惋惜。《艺术地图》成立到成名并不容易,和它先后成立的杂志,比如《HI艺术》和《艺术财经》早就沾着商业的边赚得盆满钵溢,然而《艺术地图》却一直在商业的诱惑和学术的自尊的夹缝中摇摆着成长。甚至说连“成长”都不是,只是在“挣扎”与“坚持”。
朱其是个优秀的批评家,他原本可以在“批评家”的道路上坚持下去,可是他却选择了办杂志。办一个杂志就会多了两重身份:媒体和老板。“批评家”是要坚持自己的学术和观点的,表面上要做到视金钱如粪土的,媒体是要中立的表达和传达的,老板是要为商业负责的,还要对为自己辛苦工作的员工负责。这三种身份在朱其身上矛盾的交织着,这注定着他的痛苦和失败。
朱其不做杂志了,这对朱其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他就应该坚守自己的学术和批评家的身份,以他的名气和资历,他很容易就能找到一个表达自己声音的窗口。
《艺术地图》失败了,但是朱其并没有失败,《艺术地图》的停刊会让朱其在学术的道路上走得更深更远。也许《艺术地图》并没有失败,它只是在调整,在朱其能将他的“三重身份”分清楚的时候,《艺术地图》也许会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