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是狄德罗对“美”的新发现。美具有相对性,“美即关系”。“形象之所以卓越,不是因为我在其中发现了极端精确的比例,而是相反,因为我看出了一整套互相关联的必然的畸形之处。”人的器官组织之间、自然之中、人与自然的关系中,都具有各种关系。而真实的关系则是美的。因此,看见一只脚的造型就应该可以推测出全身的姿态。在对“废墟”与“坟墓”的例子中,狄德罗说到,废墟是另人恐惧的地方,因此,画面上应安排匆匆行路的人和急弛而过的奔马;而坟墓则是人最终的归所,可以安排休憩的过路人在旁边。如果将二者搞反,则会造成虚假的关系,即不真实,也不理性。而且绘画中的关系也不是随便怎么都可以的,太多就会造成混乱,过少则会造成单调。形象之间必须具有“相关概念”。并且还同时归结出十多种影响欣赏绘画中“关系”的原因,其中最重要的便的美的相对性。即因为时间、空间、人的不同而造成美的不同。
这三个核心的概念在狄德罗的批评实践中相互关联。在他具有启蒙思想的哲学观中已经注定了这些。世俗化、真实性、与情感和创造力关联的道德、超越神学并深入到市民社会中的理性、将自然从超自然位置上拉下来……这些一方面与市民文化相象关联,强调世俗的真实,对生活场景的体验,反对装腔作势的学院姿态;另一方面强调理性,企图创造一种“社会物理学”,反对神学的统一性和贵族的自我美化。“肖像画和半身像应该在共和政体的国家中受到尊重,因为在共和政体的国家里,应该使公民的视线集中注意那些公民权利和自由的保卫者。在君主国家情形就不一样,那里只有上帝和国王。”
同时,在对狄德罗沙龙评论的阅读中,不应该忽略的还有艺术批评起源的背景和非纯粹性。从18世纪初开始的欧洲信仰危机到启蒙运动,在哈贝马斯所说的转型的公共领域背景下,大量的沙龙、咖啡馆的出现,出版和传媒的兴起造就在艺术批评的可能性空间和足够的传播渠道。而且,一开始的艺术批评,也同样是在商业,或者所资产者的崛起背景出现的,它作为具有新闻性,而非学术性的文字,一直是有其商业目的的。狄德罗将对绘画的批评看作是“编故事”,甚至在他写作沙龙评论的时候,至少也部分地考虑了自己经济窘迫的生活状况。当然,不可否认,艺术评论的初期是文人独立精神的显现。在整个现代性对学科的分化和深化过程中,艺术批评被置于僵死的学科圈地运动中,成为晚期资本主义逻辑之学术工业的一部分。而在被收购之前的独立的、公共性的、波西米亚似的批判精神则消失殆尽。K.莱文在《超越后现代主义》一书中所言及今天的状况是,艺术批评家不得不在艺术机构的司仪和艺术史论家之间做一个选择。而我们发现可能性的第三条道路则是,回到批评产生的初期,让它维持原有的非学院性和非职业化,并以此脱离资本主义逻辑的桎梏,归复其独立性和批判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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