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百家金陵油画展和百家金陵国画展,是以现实主义为主题,在南京举办的全国性展览。本文通过对2005年到2008年四届画展作品的分析,结合现实主义艺术在中国的发展历程,对其发展的意义和趋向作出一番探讨,使我们能够部分了解当代中国现实主义艺术的发展现状。
自2005年百家金陵画展伊始,我就对其有所关注,特别是历年获金奖的部分作品印象颇为深刻,我希望通过对4届百家金陵展的解读,能够对中国现实主义现状有更多了解。
2005年桑建国《我们到哪里去》是典型的类群人物缩影,画家将5个穿着前卫的挟包年轻人作为刻画对象,他们的年龄大致都是20岁左右的80后。作品的近景是几个人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我们知道当时的学生和年轻人的就业问题已经浮出水面,成为社会问题,作者在这里就有对他们未来去向的发问。对人物面部神情的不同表现,体现出每个人对生活对未来的不同姿态——有的凝神远望似乎是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中,有的眼神木滞迷离显得信心不足,有的则挂着笑容神采奕奕。其中一个女孩将挂着小熊饰物的包挎在胸前,头上帽檐深深下压遮住双眼,双手插在裤兜里,自然随性、自信酷气。作为画中人物的同龄人,我为画家能够如此准确地抓住80后这一特殊群体的典型气质类型,并且生动再现出来称绝。画家对年轻人细致的观察,从行为姿态到服饰打扮,特别是神情气质,这不得不说是反映时代关注点的优秀作品。
那年作品中还有卞雅清五联式人物水墨《镛》,透过一个女性的视角,诗意地记忆或是看待自己生活的点滴。整幅画面水润饱满,浓淡墨色的对比营造出一种近乎梦境的环境。利用浓墨线条来引导视线,巧妙弱化画面中次要部分,让受众可以注意到一个女孩的妩媚和对关爱的渴望。
2006年油画展在南博举办,半个南博新馆被用作此展。李华英的《家园》因为其火辣的色彩而吸引眼球,画家对高原阳光的执著令人神迷。画面大背景中,雪山原野在他手里已经到了几乎什么都不管单单除了阳光的地步。热辣的火红笼罩藏地高原,雪山积雪反射的暖黄以及蔚蓝天空与前景的红色对比,将画面空间无限推远,以至于虽然画面近景中人物高于画面的一半却仍然给人一种空间空阔的感觉。在获金奖作品中,白俊杰《横亘》描绘的是荒野风景,作品的工刻已经达到眼前一草一木不遗漏,横亘的阴影如摄影记录般逼真,当然作品本身不可能流于相片式的写实,在近景的繁茂菜园中枝叶反光形成一片需要亮色勾提的繁重任务区,作者利用对光影色彩的把握,将画面处理得十分严整。
2007年李传真的《民工系列二》获得金奖,看起来它像是一个照片式的肖像画,作者刻意去除了背景的干扰,仅仅向我们呈现一个肖像,或者说是一个群体的典型。坐在石墩上的健硕汉子和他脚边放着的写着“泥工、墙地砖”的木板,形象地表明了人物的身份和社会阶层。在他面颊和眼角边,我看到的是深深的皱纹,因为休息不足而耷拉着的眼皮,灰蒙蒙的草帽下扣着干草般的头发,下颚长着拉碴的胡子,上衣与裤子已经显旧但还算整洁,双脚蹬着解放鞋,完全可以说他寒酸并且贫苦。人物的左手拳捏着右手食指,似乎还有些羞涩,透过他面部表情观者心里已经看到他的朴实、淳厚,而他嘴角有一丝微笑,可能是镜头前的机械反应,是苦笑还是乐观,画家没有再交代下去,至于勤劳是否等等不是作者见到的,他只是尽到一个现实主义者所能做的。
2008年的中国给了画家更多的视点空间,在主题画之外我注意到姚茛作品《享受阳光》,画面的宁静使人立刻放松舒畅。画家取景精到,刺眼阳光穿过窗口洒进屋中,原本就单调的室内呈现出一片自然光色,以此突出了躺在靠椅上看报的女士。整体画面有一种朦胧的睡意。作家对背景中时钟、花瓶、书垛、杯水的描绘近乎于抹灭,只能通过一些明暗对比产生的色差来判断它们的形状,画面前方躺着的女士较之要清晰,但不论是面庞刻画还是衣褶描绘,完全没有精雕细琢的意思,一切都笼罩在自然光下那鲜明的灰白对比中。当我再去欣赏那位女士时,我发现她背对阳光的面部处在灰部阴影中而不像其他地方那么白光晃眼。在一双微眯着的眼中我读到了她与看画者一样的状态——宁静、祥和、睡意,读到了她在享受这个空间中给予她最多的东西——阳光——温暖。
在人物画中作为高校教师的陈少立老师《80后》引起我的兴趣。这幅画为被嗤之以垮掉一代的80后人做了重新评判。画面以四联式构成,四个独立无背景的女生像。她们打扮嘻哈潇洒,眼神自信满满甚至有点倔性孤傲,但是她们花哨的身上套有共济赈灾的文化衫,有支持奥运的布袋、项链和挂饰。这让我不由也想到了以往有些作品仅仅为了切合革命题材要求,教条式地在一幅山水画的山尖上添上几个长征的红军、一面飘扬的红旗。这幅作品知面现在,描绘了80后在2008年3·14拉萨暴乱、5·12汶川大地震等事件面前表现出来的令人惊讶的团结与爱国的热情。80后在中国很不平凡的一年里证明了自己这个群体的热情和向上精神,他们必能撑起祖国的未来。
在四届百家金陵画展中,我们看到不少现实主义作品对时间和空间塑造上的成就。在2005、2007年作品中,我们可喜地发现,画家们对现实这一时态的把握是到位的,在卞雅清《镛》中融入了一些现代节奏感较浓的片段式闪摄和梦境般用色、构图,让人在欣赏国画时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在以甘永川《荷花系列》为代表的工笔设色花鸟中,我们读到了精致工细之美;在杨运高《红河魂》的大山水中我们看到的是一种现代人所应具备的昂扬阔达气质,画面不再像古代山水墨守的三段式、三远法,更多在笔墨和气势上赋予作品意义;还有人物画,李传真的民工系列之二就好比任伯年的《酸寒尉像》,表现技法不同,可是放在现实主义大层面上有一定意义。
再看2006、2008年的油画展,我认为相比2008年的作品,2006年画展特别是获金奖的作品格调略显沉闷。在2008年作品中,罗文勇《首饰》色彩颇有伦布朗的闪亮黄金色金属质感,在灰色背景中显得耀眼而沉稳;姚茛《享受阳光》更有一种将中国画空灵气质注入其中的新鲜感;谢凌《流年澹澹》由于其作品的超写实主义效果,也在网络上被人们称赞。由于2008年是多事之秋,艺术家亦创作了一批反映当下社会动态的作品,如续鹤贤《空中救援》、王驰《我们祈祷》、李建国《阳光-追忆1978》。内容紧扣时事,可以说是新闻性油画,或者纪念性油画。
在四届百家金陵画展中,我们也发现了不少以现实主义为主题而被艺术家拾起的经典作图模式。19世纪西方现实主义抬头时,库尔贝《石工》就被当作是为下层人民控诉的代表作,事实上他是否故意为之不再这里讨论,但这确实给中国艺术家极大的启示,从1936年吕斯百的《拾谷者》、1943年《纤夫》到2006年李建民《赶海归来》、杨继刚《缺口2》,2008年的陈新画煤矿工人《享受阳光》等都是反映社会底层劳动人民的力作。这一视角已经被现实主义者作为自己与古典主义、浪漫主义、巴洛克、洛可可身份区别的标志之一。
巴齐耶《蒙培里埃附近一高地上的艺术家庭》将群像以不分主次、事无巨细的写实效果再现出来,这似乎也给我们的艺术家提供了一个看待现实的眼镜——平光镜,从1980年陈丹青《康巴汉子》到2006年张延昭《老乡》,2007年李传真民工系列之二、谭乃麟《暖冬》、孙震生《五月阳光》,2008年敖恩《雪原情》、邓涛《高原之上》,特别是2007年贺成、贺兰山《共和之光》,从题目看来是一个积极革命性的主题,画面中应洋溢着喜庆,或者说由于辛亥革命的最终失败也会让画面充斥不安和躁动。但是作品给我们呈现出的是一个不论从色彩还是气氛都十分单纯的画面,在画中我只能感受到1912年的那天,中华民国大总统孙文宣誓就职时的阵阵寒意,几面飘扬的旗帜也被蒙上了一层雾霜,色彩灰淡。众人裹着厚实的大衣皮袄,寒冷成为这幅画的第一信息。正举起右手宣誓的孙中山一袭黑色西装,表情肃穆,不带任何矫揉造作的刻画,这是还原给受众一个客观的不带政治倾向的历史。这是一种对现实无比尊重的风格,除去了传统群像中必要的或革命或伤感的主题效果,作品甚至可以割开分别作为独立的肖像画,对对象客体深刻描绘就是想告诉我们,这就是现在可感可知的纯粹的现实。
在百家金陵画展短短四届中,我们固然不能全盘给予中国现实主义的现状给出一个结论,但是有着这些对传统的继承以及自己的锐意创新,我们有理由对现实主义艺术的发展有所期待。既然很多时候因为我们站在“现在”的一个角落,而不能把握整体的“现在”,那么我们就该去观察“现在”,体味“现在”,历史终究要给“现在”一个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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