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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此苦旅,以达繁星 ——浅谈王大朋的“玄奘之路”

循此苦旅,以达繁星 ——浅谈王大朋的“玄奘之路”

时间: 2024-02-08 09:22:30 | 来源: 艺术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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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朋 雕塑《玄奘》(局部)

文/洪隐

自与王大朋相识以来,我们一起走过不少的路。黄昏时分秦岭的盘山公路,呼吸着富含负氧离子的新鲜空气,迈着仿如最初众神入海赴宴的逍遥步伐;夕阳下的泉州洛阳桥,在古老的石板路上赤脚信步,看漫天云霓千变万化的开元气象;午后艳阳下深圳的繁华街道,找寻老建筑与新艺术交织的蛛丝马迹;运城宇达雕塑基地,穿过公园式的广场,巡视巨大的雕塑模型,邂逅王大朋在中央美术学院研究生期间创作的文殊菩萨像、参与集体创作的群奔马,偶遇满树炽红的柿子争先恐后地奔向成熟与绚烂;北京、福州、厦门等地也有我们关于行走的碎片闪烁着微光……

这些路与众所周知的“玄奘之路”截然不同,却是我观察非创作状态下的王大朋的最佳时机。与其说是站在策展人或评论者的角看王大朋,不如说是以同行者的立场见他如见己,看他像玄奘那般长途跋涉,从过去走到现在,也将从现在走向未来。回首望去,王大朋自喻为苦行僧,在艺术创作的道路上披荆斩棘尝尽苦头,又的确是甘之如饴、陶冶其间。在其作品之中,青龙、青鸾、云起、山君、紫气东来等瑞兽系列是为主线,玄奘是个意外,又似乎命中注定。当王大朋在塑造玄奘的时候,关于苦行僧的自我观照更为清晰。

王大朋与古画《玄奘负笈图》

也正是在一起用脚步丈量土地的时光里,我们谈起“苦行僧式”的经历。专注创作时,王大朋进入忘我之境,世事回避,往事遁形。但若回首往事,则历历在目。用“生活的苦,学业的难,创作的艰,情感的辛”或可大致概括王大朋的经历。即便工作室冰天雪地里的寒冷与炎炎夏日时的闷热是为常态;为研究造像将自己作为模型,石膏裹住剃光的头部,数小时只留两鼻孔插管呼吸脱模时揭下毛发的疼痛记忆深刻;创作玄奘亦留下后遗症,肩胛骨结节至今未愈,每天做雕塑和睡觉之时都疼……但肉身的物质的苦,难敌精神的困顿。亲人的离世,故乡的远离,婚姻的日常,人事的纷争……以纠缠的姿态伴随。通过个人的拼命努力对抗出生与成长,这种对抗性贯穿至今。每个阶段的自我否定与肯定,成为人生旅程的悖论,自我矛盾与外部矛盾日积月累的碰撞与博弈,所幸渐渐转化成生命的独特肌理与渐入佳境的松弛感。愚者见石,智者见泉。王大朋遥想当年玄奘取经之时,每一段路程各有惊险与奇遇,内心惊涛骇浪而又如如不动,应该皆为常态,最终归于初心强化信念和信仰方得始终。

最初受万仟堂创始人蔡万涯先生的委托,将古画《玄奘负笈图》中的玄奘转化成雕塑,是为契机。出乎王大朋自己意料的是,最难的开脸部分用了最少的时间,可谓一气呵成,而在服饰、古笈等细节处理上投入巨大的精力。玄奘,恰是王大朋过去不同阶段经历国画、书法、油画、西方雕塑、东方造像和玉雕等技艺的迭代更新与融会贯通之后的集大成之作。创作中遇到的难点,用王大朋的话说“不宜太俗,也不能太神”,玄奘介乎人与佛之间的转化之境,终其一身是为修行渐进,《玄奘负笈图》中的状态更是如此,肉身顽强砥砺前行时似人,精神内观自在洞见时似佛,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妙境如此,玄奘在展陈于 798国际艺术交流中心的王大朋个展《瑞物集》之时备受关注,不仅张伟、王春辰、宋伟光、乔迁等师友赞誉有加,更得到《三联生活周刊》主编李鸿谷、艺术家满开慧等人的青睐收藏。

王大朋与作品《玄奘》 

塑造玄奘时极具平衡感的掌控力,让王大朋在创作瑞兽时得心应手,常以不怒自威的眉眼与身姿展现内敛的霸气,又以东方美学线的塑造给予人温润的亲和力。刚柔并济的力量表达,一方面外化成直观的美的感受,另一方面内化成心境的深度体验。玄奘的雕塑表现力也正在此,同时指向内外两个层面的观想与感知。外化的美,是空间性的,造型世界曲直转折的多维映衬;内化的美,是时间性的,无形世界幽微显隐的流转演化。经由内外虚实重构的玄奘,是玄奘亦非玄奘,是苦行僧亦非苦行僧,是王大朋亦非王大朋。玄奘不只是玄奘,更是一种符号,一类人的统称。王大朋借助做玄奘,做自己,对话自身过往,直面之后产生不自知的精神疗愈进而和解乃至松弛。在作为躬行者、转译者、创作者、传播者的角色扮演上,他们如出一辙。当然,王大朋的“玄奘之路”刚刚开始。

一个十七年独行五万里,翻译千卷经典的人,该如何去赞美他呢?当初玄奘回到东土大唐后,唐太宗盛赞曰:“松风水月,未足比其清华;仙露明珠,讵能方其朗润;超六尘而回出,只千古而无对”。太宗以官加冕,玄奘不为所动。官有千百,玄奘唯一。拒绝,是为自在。对自身的清晰认知与不受诱惑的笃定坚守,也是“玄奘之路”精神的重要构成,或许当下参与和“玄奘之路”有关活动的芸芸众生亦懂得此中要义。于我而言,玄奘是一道光,总会让我想起汉娜·阿伦特热爱这个世界的经典之言:“即使是在黑暗的时代中,我们也有权去期待一种启明(illumination),这种启明或许并不来自理论和概念,而更多地来自一种不确定的、闪烁而又经常很微弱的光亮。

王大朋 雕塑《玄奘》

这光亮源于某些男人和女人,源于他们的生命和作品,它们在几乎所有情况下都点燃着,并把光散射到他们在尘世所拥有的生命所及的全部范围……”这种启明,即是我所理解的玄奘精神,或者说经由“玄奘之路”呈现出来的信念与力量,也是王大朋藉由塑造玄奘而超越雕塑本身的精神追求与心灵寄托,甘之如饴,生生不息。(撰文/洪隐 摄影/月空)

立冬后的小阳春

写于本草书房

循此苦旅,以达繁星 ——浅谈王大朋的“玄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