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南多·博特罗
2023年 9 月 15 日,哥伦比亚最著名的艺术家费尔南多·博特罗(Fernando Botero)在摩纳哥逝世去世,享年 91 岁。哥伦比亚全国为这位伟大的艺术家哀悼三天,公共建筑物、驻外使领馆降半旗志哀。中国观众对博特罗的艺术也较为熟悉,2016年博特罗曾携作品来华,在中华艺术宫(上海美术馆)举办过“博特罗在中国——费尔南多·博特罗作品展”。
斗牛士,1984年
博特罗于1932 年 4 月 19 日出生在哥伦比亚的麦德林,他诞生在一个谦虚的家庭。父亲是旅行推销员,在他四岁时病逝。波特罗幼年时曾被叔叔送进斗牛学校,在哥伦比亚,斗牛是广受欢迎的传统仪式活动,虽然他很快放弃斗牛而从事绘画,但斗牛场上健硕鼓胀的公牛,身着鲜艳服饰的角斗士和盘桓的生死瞬间的这段经历都对他之后的绘画经历产生了重大影响。博特罗在20世纪50年代在首都波哥大举办首次个展后,他便前往西班牙、法国和意大利学习欧洲古典艺术。
1960年,博特罗带着很少的钱来到纽约闯荡,当时他的“圆滚滚”的风格已经形成,但是当时他的作品很难被纽约艺术圈接受,在纪录片里博特罗说那时的自己像“麻风病人”一样让人唯恐避之不及。他只能以超低价来销售自己作品来维持最艰难的时光。直到70年代初,博特罗在德国成功举办展览后,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博特罗开始在世界各地举办展览,成为哥伦比亚最知名的当代艺术家。
芭蕾舞艺术家
静物与西瓜
追求体积不是肥胖
博特罗虽然已经获得了广泛的国际赞誉,但即使在今天,他的作品也存在一定的争议和不同的解读。很多人最初看到费尔南多·博特罗(Fernando Botero)的绘画,可能会有哑然失笑的冲动,人物和任何物体都被塑造成圆滚滚的样子,像充气气球一般显得有些滑稽。一些批评家认为这更像艺术家用塑造出的肥胖世界对当下普遍追求瘦身时代的辛辣嘲讽,但博特罗的公开表述里并不这么认为,2014年,他在接受西班牙日报El Mundo采访时说道。“如果我画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一只狗或一匹马,我总是会考虑体积的想法。这并不是说我对胖女人有迷恋。”我画的不是胖子,而是想通过现实题材来表达一种体积带来的美感和塑性。”实际上,观众如果认真地观看博特罗的作品,就会发现博特罗从不会贬抑自己画中任何一个人或物,博特罗发现米开朗基罗、拉斐尔、乔托、马萨乔、皮耶罗·德拉·弗朗切斯卡都强调体积,体积的塑造使画面更具视觉和感官冲击力,他借鉴了这些大师在平光下塑造饱满物体体积的方法,使用明亮的色彩和清晰的轮廓形式,消除了笔触和纹理,形成平坦滑顺的外观,人物形体饱满厚重,每一个动作仿佛雕塑一般凝练拙朴,让观众很难移开目光。这样如圆雕般的塑造手法让他的艺术避免了瞬时性和表层的戏剧化,而具有了将日常生活永恒化的倾向。
游击队
通俗幽默的画风曾令现代艺术圈局促不安
实际上,艺术史上变形夸张是常见的手法,就像博特罗所言,当他临摹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的画作时,那些形象都是有变形和比例夸大的地方,更何况像浑圆的史前维纳斯像,西班牙格列柯拉长比例的人像,贾克梅蒂的雕塑瘦削的形态。
很多人之所以不适应博特罗的作品深层原因可能是博特罗艺术所自带的某种喜感和幽默,他勇闯纽约是上世纪六十年代,那时候西方崇尚的是抽象表现主义、极简艺术,对具象和带有某种人文气息的绘画是不屑一顾甚至抱有敌意。正如专门研究拉丁美洲当代艺术的纽约大学教授爱德华·J·沙利文(Edward J. Sullivan)将这种敌意归因于博特罗绘画和公共艺术装置的幽默性和平易近人性,这对一个经常拥抱神秘性并小心翼翼地守护当代艺术的机构提出了挑战。“我的受欢迎程度与现代艺术之间的分离有关,在现代艺术中,一切都是晦涩难懂的,而观众常常觉得他需要一位教授来告诉他们艺术品是否好,”博特罗先生告诉《洛杉矶时报》。“我相信一幅画必须通过构图、色彩和设计直接与观众对话,而不需要教授来解释。”
街道,2000年
女服务员,1974年
人们的偏见往往忽略了博特罗所精心构建的精神世界,在幽默的表层下,博特罗通过形体和比例的夸大对比,构建了人物和场景的某种荒诞和超现实感,在他的笔下,生活优渥富足的绅士阔太,艺术史名作的人物,也可以透露着某种孩童般地纯真温馨,而从事娱乐,辛苦劳作的马戏团和演员也会表现出严肃的神情,节庆欢娱的人物动作拙朴而夸张,但他们的神情都是淡淡的,甚至略带忧愁悲伤。
生活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实在而本真的,博特罗的绘画更像当下浮躁时代的减速器,他通过自己营造的“胖胖”世界让观众凝神细品生活中被人忽略的人、事和内在情绪。在笔者看来,博特罗是一个借助超大体积的形式语言更深入地逼近了当代人内在心灵张力的艺术家,他对生活冷静朴素的观察体悟使他拒绝过于戏剧夸张地表述方式。
而从另一个角度理解,尽管博特罗拥有高超的绘画技术,但他仍然可以像一个素人艺术家以“纯真之眼”看世界,成年人的目光带有太多的滤镜,而所谓专业艺术家带有太多的技术和观念框架,博特罗就如稚拙派艺术家卢梭保持着孩童般看世界的眼光,这样的世界里,一个人,一枝花,一条狗,都是一样均等、细腻和善意地描绘。
Pablo Escobar’的死亡, 1999年
拉美艺术的力量
由于博特罗是哥伦比亚的艺术家,他的绘画又具有某种超现实感,人们很容易把他和哥伦比亚的魔幻现实主义文学泰斗马尔克斯联系起来,实际上两人确实有交往,但博特罗并不认为自己是马尔克斯的朋友,马尔克斯和政治人物和活动联系紧密,博特罗的绘画也涉及政治事件,但始终对意识形态保持着较为疏离的态度,笔者理解他绘画中所涉及的灾难性政治事件抱有最朴素的人道主义精神,但绝对不是一种直接明确的态度,而是用冷静而惯常的方式来呈现和还原人物和事件本身,面对哥伦比亚暴力事件和美国军人在伊拉克残酷的虐囚事件,平静的呈现可能比激烈的政治评论本身更具内在的震撼。另一方面博特罗也不认为自己属于魔幻现实主义:“在我的作品中,没有人会飞,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发生。”
乡下的家庭
博特罗少年时期就远离家乡到欧美闯荡,但他的笔下描绘的几乎都是拉美故乡,他对家乡的回忆贯串整个创作生涯。在谈到哥伦比亚本土文化对他的强烈影响时,博特罗说:“我来自一个非常简陋的城市麦德林。没有博物馆,没有文化机构,也没有艺术传统。尽管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哥伦比亚,但我所有的童年记忆都来自哥伦比亚。我一直受到艺术史上伟大大师的启发,但总是设法以一种既非常本土化又能够用通用语言说话的方式进行绘画。”
博特罗是一位充满激情、孜孜不倦的艺术家,他的 3,000 多幅绘画作品和 300 多件雕塑作品证明了他永无止尽的创作欲望。即使到了晚年,他仍说自己每天工作10个小时。2012 年,也就是他 80岁生日的那一年,他在接受法新社 (AFP) 采访时说:“我现在工作更多,也许是因为我知道剩下的时间太少了。” “我经常想到死亡,离开这个世界而无法画更多画让我感到悲伤,我非常喜欢它。”
(作者:刘鹏飞 参考:dannywithlove.com、mymodernmet.com等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