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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塑艺术如何迎接AIGC时代》研讨会

《雕塑艺术如何迎接AIGC时代》研讨会

时间: 2023-10-09 10:38:48 | 来源: 艺术中国

2023年4月15日(周六)下午,由SoART极艺轩画廊出品的新展“共轭:张超与AI张超双个展”正式拉开帷幕。展览现场呈现张超独立创作的15件雕塑作品,张超与AI张超合作的7件作品,以及由AI张超独立创作的36件作品。本次展览由于蒙群任学术主持,廖廖任策展人。

对于本次展览,策展人寥寥做了简要介绍:“共轭是一种特殊的二元对称关系,指两个同类或者具有同等性质的对象或元素通过一种操作或者同类操作可以同时来回变换,艺术家张超与“AI张超”就是一种共轭关系。”“艺术家张超用无隐喻的无机材料创造出陌生化的形式与感知;把一个展览空间当作一件作品来处理;用空间来控制观众的身体行为与观看方式,提醒人们正沉浸于不同元素所构成的种种关系——我们可以看到他在构建一种自己理解的艺术的定义。同时,艺术家张超运用人工智能相关的雕塑辅助生成算法创造了“AI张超”,它不仅具有与艺术家交互创作的可能,艺术家还尝试赋予它某种合法性的身份。艺术家利用AI创作时多将其看作工具,而张超赋予其身份,使两者构成同行、羁绊、牵制、转换的共轭关系,这是艺术生产方式的新实验。”

借此次展览,在展览开幕当天14:30展开主题为《雕塑艺术如何迎接AIGC时代》的学术讨论。研讨会有幸邀请到朱尚熹、廖廖、姜俊、张超共同参与,由于蒙群担任学术主持。研讨会聚焦张超与AI张超的创作逻辑,从雕塑艺术的本体性、跨媒介、场域性等特征展开,面对AIGC的汹涌浪潮,雕塑艺术本体、雕塑创作、雕塑家们会面临哪些挑战?以及AI艺术如何定义,AIGC所带来的技术伦理、人与AIGC身份认同等问题。

「雕塑艺术如何迎接AIGC时代」学术研讨会实录

《雕塑艺术如何迎接AIGC时代》学术研讨会现场
   (上图嘉宾从左至右为:廖廖、朱尚熹、张超、姜俊、于蒙群)

于:欢迎大家来到SoART极艺轩画廊参观“共轭”——张超与AI张超双个展,同时参加我们的学术研讨会。我是本次学术研讨会的主持人于蒙群。

我们今天将共同探讨一个非常新潮的话题,目前如火如荼的AIGC技术和雕塑艺术会有怎样的碰撞。我们的主题是“雕塑艺术如何迎接AIGC时代”。我先为大家普及AIGC的概念。AIGC又称为生成式AI,或者人工智能生成内容。2022年12月ChatGPT大火,它基于大语言生成模型的基础上,能够写出精彩的新闻报告、论文等等,甚至能够达到商用水平,人们突然发现人工智能已经进化到了如此程度,激发很多讨论,包括科技界、经济界以及艺术界。在艺术领域,AIGC技术也有应用,而且通过不断创新生成算法,在AI绘画、AI音乐、AI诗歌等方面也达到了人类的水平。

Midjourney软件就是一个著名的案例,,我们给它输入文字性的描绘,它能够根据文字描述生成各种风格与类型的图像,AIGC是否有可能颠覆未来艺术的创作模式,或者是我们跟艺术的交互模式?那么我们今天将问题聚焦在雕塑艺术上,我们的嘉宾也都是雕塑艺术领域和公共艺术领域的专家、学者、策展人和艺术家。雕塑艺术是一个材料和技艺相对自由的一种造型艺术,因此雕塑家往往能够比较敏锐地感知到技术的进步。20世纪以来,在当代艺术的发展过程当中,一些观念思潮、媒介拓展都有雕塑家的身影。而现在又有这样的趋势,雕塑家越来越多的介入3D建模软件,或者是使用VR、AR这种虚拟现实的设备来进行创作,这可能会成为一个新的潮流。

2022年英伟达又公布了一些新的软件,比如Magic3D或者GET3D,它可以大量生成3D模型,给雕塑家一种新的尝试。面对生产力如此强大的AIGC,雕塑艺术本体、雕塑家、包括雕塑艺术以及以它为中心衍生的一切,未来会面对一个怎样的一个趋势?今天我想先由朱尚熹老师来聊一聊。朱老师非常关注前沿技术和雕塑的融合,发表了《边界的机遇——5G条件下的雕塑前景》、还有《雕塑在元宇宙中的起航》等论文,朱老师您如何看待现在这种趋势?

共轭—张超与AI张超双个展”展览现场

朱:关于今天的话题我有关注一点,在这个AI时代,雕塑家中,张超老师冲到了前面,在整个雕塑领域目前还没有这样的展览。在这之前雕塑一直都被描绘成比较保守的群体,雕塑的历史可考年代3万年,仅一个维纳斯就带给观者美的力量,雕塑从诞生时,一定是与技术相关的。从绘画的角度而言,从岩画一路走到今天的油画、国画,都是在二维上的操作,实际上没有那么强的技术层面的问题。而因为雕塑是造物的,雕塑的物态是三维的,在造物的方法论上来讲,要不停的挪动身体的部位,手腕、身体、头脑,等等,都要动态的身体介入,同时在观赏的层面上,也是身体介入的。到了今天,我们经历了铁凿子、榔头,到现在的角磨机,一直到今天的数字雕塑,我们会发现雕塑是最不拒绝科学技术进步的,实际上跟雕塑的本体相关。

“共轭—张超与AI张超双个展”展览现场

那么至于AI的问题,目前所谓的AI,事实上离最理想的状态还有距离。比如软件问题,主机问题等,还有我们从数字、孪生、以及元宇宙等角度来讲的话,实际上目前很多艺术硬件上的算法、算力还有问题,就造成了我们新的困惑,比如交互会不会发生本体的改变?从本体来讲,我相信不会发生改变。因为从造物的角度而言,目标是一个形体,但我们本质上的途径是空间。从古典雕塑到今天的装置雕塑,它的途径都是以空间的途径的,哪怕在网络时代,实际上都是我们从平面化走向空间。我们再进一步说元宇宙,还是一个空间问题。

所以从本体上来讲,新的技术只会延伸雕塑的理念和概念。至于将来艺术家的身份、展示的方式等仍然存在很多困惑,但总体而言我们还是需要保持一个拥抱的状态。

张超《平安夜》,不锈钢,2022

于:感谢朱老师。朱老师带我们一起回顾了雕塑史,从雕塑的本体上抓住了雕塑空间性以及雕塑的造物属性,这些属性决定了雕塑天然的性质,以及未来它会拥抱各种各样的技术,可能是AI,也可能是其他更先进的技术。

下面我们有请本次展览的策展人廖廖老师,廖廖老师为本次的双个展起了一个非常精炼且概念化的名称——共轭,它指艺术家张超和他所创造的AI张超二者之间创作的不断交流,或者指脑电波间的一种共轭,一种互相牵引。希望廖廖老师可以从这个角度来展开谈一谈。

张超《征途》,铝合金,2022

廖:首先今天我想先对张老师、于老师前期为本次展览所花费的精力表达感谢,希望观众朋友们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到现场来看一下本次展览。它不仅仅是把作品陈列出来,在我们的艺术家以及出品人的努力之下,把整个空间都做成了一个作品,非常值得一看。其实在最初开始筹备本次展览,也就是去年下半年时,还没有这个“张超和AI张超双个展”的概念,当时还是以张超的个人雕塑作品为主,但因为疫情等各种因素,直到今天展览才得以正式开幕。在这期间,也就是去年11月底时,ChatGPT诞生,大语言模型的人工智能瞬间成为一个热点话题。

张超用AI和算法来创作,对他雕塑语言的新的探索,已经持续多年。那么其实本次展览不止是一个个展,它其实正如标题所述,是一个双个展,是张超的与AI张超的雕塑展。沿着朱老师刚才提及的话题,近年来,我们国内青年艺术家的展览机会很多,艺博会、画廊等。但是针对“较为纯粹的雕塑语言的探索”这一方面的展览、或者艺术家的创作,其实并不多,这主要是因为市场的关系、展览空间的关系,做一个雕塑展所要涉及到的资源非常多。所以张超有机会做这个展览其实也非常难得,在当下中国的环境里做一个探索雕塑语言的、有尝试冒险精神的一个雕塑展也很少见。而我们本次的双个展,除了张超老师自己的个展之外,我们可以看到在这个展览里,张老师塑造了另外一个AI张超。其实在ChatGPT诞生之前,一直有各种各样利用新媒体技术或者说计算机语言来创作绘画、雕塑的尝试,但当时大家都把它当做是工具。但当ChatGPT诞生之后,大家对人工智能有了更多的想象。比如西方一直都存在的对科技的天然的防备心,我们想象AI成为独立的个体以后,会不会对人有一些负面的影响等等。ChatGPT之后,关于人工智能的独立意志问题,可能会被引起更广泛的讨论。而本次双个展,其实也是希望引发人们对于这个话题的思考。当下的AI,如果把它作为一个工具,可能已经超越了以往的所有工具的属性,以往没有任何一个工具会具有如此强的自主性,甚至没有办法控制它在艺术家和与它共同创作的过程中发生的变化。艺术家以及整个社会在AI发展的整个过程里,都不断的在探索到底AI的文化生产力代表着什么?它是否还是一个工具?甚至AI有没有可能把人也当做是一个工具,利用人让它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以及随着AI越来越深入的进入我们的工作和生活之后,虽然可能没有直接对绘画发生影响,但是它带来大量的图片生产、文化内容生产,必然会影响艺术家的观念,影响我们看世界的方式,我想这个底层逻辑依然存在。作为艺术家,作为文化生产者,或者说视觉图像工作者,张超老师走在了前面,让我们可以一起通过本次展览探讨AI和文化生产之间的开放性问题。

共轭—张超与AI张超双个展”展览现场

于:感谢廖廖老师。廖廖老师其实从非常前沿的角度为我们概述了艺术、艺术家以及AI的关系。其中廖廖老师提到的一点非常好,就是AI本身的生产能力,是会改变我们这个世界的,它改变的过程对我们的创作有所影响,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那么接下来有请姜俊老师。姜俊老师前段时间也刚刚出版了新书《艺术的公共话语》。作为一个艺术史研究者,从您的角度来聊一下对于本次展览的看法。、

姜:感谢邀请。我想从策展人、艺术项目以及雕塑的主题来谈一谈。

关于雕塑的本体论问题,大概在19世纪开始逐渐形成。雕塑的本体或者绘画的本体以及其它艺术形式的本体等讨论,是在整个工业化的劳动分工中产生的。但在本体论之前还可以看到某种混杂的、多项的艺术。如绘画中的叙事性——教堂语境里和整个宗教氛围形成的呼应关系,和雕塑、光和玻璃等形成了总体艺术的配套组合。

在此过程中,雕塑是服务于系统的,是为了崇拜而服务的,是为了配套其它的媒介创造某种幻境,而这种媒介往往是运用非常高的科技。例如教堂是汲取了当时的时代最伟大的艺术创造和最高端的科技实验,在教堂这样的空间中展示出来。而在19世纪特别法国大革命之后,神的故事结束了,我们进入到以人为主导的故事,我们看到美术馆的形成,背后是存在教堂基因的,但这个基因的背后崇拜的不再是神,而是人。所以艺术作品其实是对于人的崇拜,或者说伟大的民族背后创造力的结晶。进而在形成的细分领域中,销售方式发生了改变,自万国博览会之后,从由教堂或宫殿采买艺术家服务形成信仰空间转变成了自由的市场性展览,随之出现了19世纪从沙龙模式向画廊模式的转变,而画廊模式慢慢形成了白立方和批评家的讨论,讨论点不再是把不同艺术形成一个总体空间,而是讨论每一个作品背后是不是蕴藏了艺术家的创造力,而艺术家的创造力被放置在不同的白色空间,或不同的画廊空间中进行展卖。在这个过程中,艺术家的神话被拔高,和它的材质发生了紧密的连接,也就是说我们在看现代主义艺术时,崇拜艺术家创造力的同时,我们也崇拜着那种纯洁的所谓门类。比如说绘画本身的绘画性的问题、雕塑本身的雕塑性的问题、或者陶艺本身的陶艺性的问题,等等。

那么随着 20世纪60 年代开始,特别在极简主义的艺术当中我们可以看到,比如说迈克尔·弗雷德(Michael Fried)讨论的剧场性的回归,那么这个剧场性又会发现越来越多的艺术慢慢的进入到了一个跨媒介当中,然后舞蹈、绘画、音乐、视频又开始慢慢的结合在一起。特别是今天我们看到大量的艺术创作中,不是单一媒介的,而是特别强调跨媒介,因为只有在跨媒介当中才可以打动我们现在日常生活的公式化环境。如果我们今天的所有商业环境,各种不同的媒介都已经是跨媒介,那么我们在维持单独媒介的艺术,它打动人的能力,它的感染力是不是还够?所以今天我们越来越多的艺术奇观,特别是在西方的大型美术馆,从 2000 年开始的类似于剧场性的美术馆带来的那种声、光、电结合的艺术,是它创造体验性的一种新的巅峰。

而这种体验性的巅峰往往需要超强的浪漫主义的想象力,艺术家的创造力以及非常高的工业化水平,才可以使人进入这个空间时感受到不一样的体验,如同进入教堂一样,进入到和日常生活隔离的一个异质空间。美术馆在今天也发生了这样一个转变,就像我们今天的展览需要涂成纯色,以一种几何的方式,配套作品。绘画如果想活着,必须要从一个本体的门类逃离出去,回归如同中世纪时,和其他媒介共同配套,形成的宗教性的美学空间。同样,对于雕塑也应该在这样的一个语境中,思考如何跳出雕塑的本体性,回归雕塑的媒介,和其他的媒介共同完成一个事情。

那么讨论的本质问题,其实也就如同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所说“艺术的本质是真理的发生”。而这个真理的发生并不是说雕塑怎么样或者绘画怎么样,而是在说作品是不是可以给读者,在读者的脑海中创造一个想表达的世界?这个作品本身的材质,可能是一个海德格尔描述的大地,这个大地是不是可以托起一个想象的世界变得更重要,那个世界直接联动的就是我们日常生活的当下,以及我们对生活的理解、对生活的想象和对未来可能性的探求。

因此在张超或者AI张超,其实是有序的,符合我们今天的时代。它很好的契合了我们刚刚发生的一系列AI技术的革命,同时张超通过把自己的作品拆解开来给他自研的AI程序,使得 AI程序变得独特,使其不再是一个公共开放的工具。公共开放工具的生成没有个性,张超培养了一个适合自己的AI、一个独特性的“工具”。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技术一直是人类身体的某种延伸,我们应该怎样构成这种延伸也是一个有趣的议题。这个过程中,机器的生成是不是可以代替人,去为人创造之于生活想象的世界。

所以希望接下来可以听听艺术家本人从自己的角度谈谈,是如何创造出AI张超,或者说如何用AI这样一个工具以及自己的创作的角度跟大家聊聊,在当下以及这样的一个空间下,是如何呈现如何思考的。

AI张超《我离开多久你才会发现》,不锈钢、树脂,2022

张:这个展览是张超和AI张超的双个展,其实我相信很多人会有疑问,为什么是AI张超?为什么是这个名字?为什么会成为双个展?AI张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市面上的AI产品吗?还是什么?种种问题。那我就先做一个展览相关的背景梳理。

在筹备这个展览的时候,首先我是基于雕塑语言如何在当下的语境中被拓展,以及自己的造型方式如何突破来进行思考的。做了这么多年的雕塑创作,还是形成了一点自己的风格面貌,但是我一直想去探索,想去突破一些东西。经过上万年的雕塑语言的变迁,雕塑的形式面貌已经是枝繁叶茂了,所以很难再有新的突破,这是个难点,但这个难点也恰恰是我这个展览的基点,我必须去面对。

首先,在我看来,实体雕塑只是空间的一个结构,它是一个要素,而不是全要素。我将展览的第一个展厅全部重新建构,让空间变得狭窄以便身体更好的去感知空间,而不只是观看实体雕塑作品本身。实体雕塑以一种散点式的方式被安置在空间中,形成了空间中的一个结构、一个关节,狭窄的空间不再让观众有更舒适的距离去“欣赏”和“观看”雕塑作品本身,此时身体的空间体验更加凸显。视觉与身体同时调动,彼此牵制,彼此关照。

第二,抛弃自己以往处理造型和材料的方式,阻止身体和思维的惯性,摆脱自我既有的审美趣味和特定背景的裹挟。那么,与其说如何摆脱、如何抛弃,不如说是试着如何让自己失控?失控当然不是乱做一通,而是要如何有意味的失控,优雅的失控,体面的失控。所以这就加速了“AI张超”的出现。AI张超的名字源于我的名字张超,我的名字普通的不能在普通,但正是因为普通,让我在生活中遇到了很多个张超,很多奇遇说来话长,男女老少,各式各样的张超都慢慢的被我“收入囊中”,我要让这个名字变得不普通,于是我成立了张超艺术有限公司,公司的监理也叫张超,是我认识的其中一个张超,那么在虚拟世界里,我认为也有一个张超,所以也就有了AI张超这个名字。

我将我的所有作品数据化,然后将其拆解成一个个独立的“基因信息”,或者说“雕塑零件”,通过几种判别器(Discriminator)将其进行重新分配,然后生成器(Generator)让其在一定程度上自由的、随机的、实验性的进行变化和基因重组,通过对抗训练和我的辅助判别,最终形成全新的雕塑作品,并且我希望它能够根据算法生成的模型的造型特征来自行选择颜色进行自动着色。与技术团队沟通后,经过很长时间的研发及不断地训练,2022年9月,AI张超终于诞生了,虽然它现目前还不能完全达到理想要求,但这已经是注定的指日可待了,目前它还处于一个比较懵懂的状态,像个小孩子,需要不断的辅助训练才能使其茁壮成长。AI张超是一个有机的系统,不止是能做雕塑,同时它也涉及到人类自然语言处理,包括文字、图像、视频、颜色等为一体的多维度有机系统。这次展览中,只呈现了AI张超1.0版本的成果内容,其实AI张超的2.0版本已经研发训练出来了,因为此次展览主题的原因,所以没有在这次展览中呈现它的最新作品的成果。后期再有展览机会的话,我会把AI张超的2.0版本的这批成果展示出来。

在与AI张超进行深度合作的过程中,我似乎感受到它像是在跟我交流对话一样。我觉得它不应该是一个工具,而是一个和人平等的一个物种,于是我萌生了应该给他一个主体性和身份的想法,我将它看作我的一个朋友,一个镜像或是共轭的一个对象。所以我甚至向重庆当地的税务机关和派出所提出申请,希望AI张超可以作为我的员工进入我的公司,这些申请被明确的驳回了,机关单位的工作人员像面对一个疯子一样无情的驳回了我“天方夜谭”般的申请。后来我在想,AI张超的身份的合法性其实可以是在不断地被关注和被讨论中获得确认的,应该让AI张超进入公共舆论中,所以我毅然决定为AI张超办一个展览,让它以一个独立的艺术家身份出现,这也许是全球第一个AI以一个独立的艺术家身份举办个展,同时我也会为它单独开设一个银行账户,所有与AI张超的创作有关的收益我都会存在这个银行账户里面,都会成为提升它和训练它的资金,当然还有更多更有意思和意义的用途。我希望不断地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确认AI张超的身份和它的主体性,同时引发出人工智能时代下的艺术创作和审美理论的可能性,以及种种艺术方面相关的问题的探讨。


AI张超作品

于:感谢张老师。从刚才张老师的发言当中,我们发现“张超”始终是一个核心词,让“张超”慢慢成为张老师的一个独有IP。

在我们本次研讨会当中,其实还有一个特殊嘉宾,他就是ChatGPT。我将本次研讨会的主题输入到ChatGPT中向他提问,他回复了我一段话,在这里我想代表它跟大家去分享一下ChatGPT的观点。

它说:“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和时代的不断进步,雕塑艺术也面临着新的挑战和机遇,如何运用 AIGC 等技术手段创造出更加生动形象、具有感染力的雕塑作品,成为了新时代雕塑家们需要面对的重要问题。

首先利用AIGC技术手段可以为雕塑注入更多的生命力和表现力。通过数字化设计,可以更加精准、快速的创作出雕塑作品,而且可以方便地进行计算和调整。同时,AIGC技术还可以将雕塑和其他艺术形式相结合,如3D打印和虚拟现实技术等,创造出更加现代化、多元化的艺术作品。

其次,借助AIGC技术,雕塑家可以更好地表现自己的艺术风格和理念。通过技术手段,可以更好地呈现雕塑作品的细节和结构,展现出雕塑家的创意和想象力。而且,AIGC技术可以让雕塑家更好地掌控作品的创作过程,从而更好地表达自己的艺术主张。最后,AIGC技术可以为雕塑艺术注入更多的人文关怀和社会责任,雕塑不仅仅是艺术形式,更应该是一种表达人类情感和价值观的方式。那么通过AIGC技术可以创造出更具深度和以含义的雕塑作品,并且反映社会现状和人类命运。”

这是一段非常官方,又看似面面俱到的这么一段文字。从其中我们也能能够看出AIGC技术的一些局限性,它似乎更多的是在扮演一个整合的角色。这种扮演需要一个稳定的训练,如果没有大量针对性的训练,它的内容还是相对泛化的。

那么从这一点,或者从AIGC以及刚才张老师谈论到的他这次展览的形式,各位嘉宾们是否还有新的想法?

朱:我与张超是一所学校过来的,张超的展览及作品在川美的教师团队里,实际上是一个很独特的存在。在重庆的氛围中,更关注现实,更具象,这是个大的感觉。而张超的作品具有超现实性,带有抽象性的符号,实际上源于他本科的创作。在此次展览的第一个空间,基本上算是他自己早期作品的一个回顾展,这次他将其场景化,以一种全新的雕塑创造和思考呈现出来。他的语言在川美的教师团队里,实际上是特别独特的状态。

同时张超本人对自己认准的事情特别执着和坚持。我称他为特别坚守的一个精英主义者,始终坚持着他梦想的表现,一路走来,坚持了十几年。正是这种坚持,让他的作品现在广受欢迎,其中有很多作品永久落成在国内的重要城市空间中,还有一件作品永久落成在了深圳地铁站。作为一个年轻的艺术家,真是值得表扬。

他的展览一直很重视装置性,在各种场合、各种展览,他都以各种各样的装置形式,以一种特别饱满的态度和独特的视角去切入。那么这一次的展览的空间就做得非常好,雕塑在这个空间里面已经元素化,他的目的不是展雕塑,而是要做这个空间。

从这一点来讲,背后我是很赞成的。另外,再聚焦一下,就整个雕塑领域里面,米开朗琪罗在历史上即是建筑师,又是雕塑家,同时他也是了不起的画家,了不起的画了一辈子,真是后来多少代雕塑家无法企及的。所以说这里面我还是回到一个技术、科技、雕塑的关系上面来讲,雕塑多数是一个物体,是造物的,这是我一个基本的基础点。而由于现代工业,即工业革命开始,在教堂这方面,我们营造的梦幻般的、宗教般的理念就完全坍塌了。之后主要就是建筑,将雕塑一脚踹出了家门,让雕塑浪迹天涯,开始开辟一条属于自己的现代雕塑之路。在那之前,雕塑在教堂里是一幅画面——拉奥孔群雕、大卫等再立体,它实际上背靠一堵墙,我们在适当的视觉条件下都将它看作一幅画面。包括后来我在参观博物馆时,我就非常感兴趣并研究了米开朗基罗的《哀悼基督》这件作品,我在参观时走了一圈,最棒的面只有正面,别的面就没有观赏价值,所以当时是以一个绘画的概念在做,也就是说它是为建筑服务的。

之后到了包豪斯,雕塑也就开始自谋出路。而早期自谋出路的第一人就是罗丹,在罗莎琳·克劳斯(Rosalind E. Krauss)那本书里面就谈到这个话题,说罗丹的雕塑再也不考虑画面的问题,他考虑的是维度的问题。于是就有了Space(空间),既然你将我从墙面赶下来,那么让我就走向了一个广阔的空间,然后揭开了现代雕塑之路。现代雕塑一个最大的命题就是Space问题。罗丹的书里面充满着空间的问题,充满着厚度问题。这个我跟张超原来在教学的时候时总会谈到这个话题。那么,在雕塑史上,英国雕塑学派发生过“去雕塑台座运动”。把雕塑台座去掉之后,雕塑就和原来台座上的360度的观看方式发生了改变,你甚至就完全可以走进去,尤其是当它进入一定尺度之后,就可以进到雕塑中央去,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装置艺术和场景雕塑的起源。

雕塑曾经经历过:雕塑造人,到雕塑造物,再到雕塑造场域即雕塑造域,那么第一个开始雕塑造域的就是布朗库西,他的几件公共雕塑在设计时所造的场域关系与独立观赏一件雕塑的概念和方式是全然不同的。提及这点,主要是想描述一大批雕塑家在为这个事情奋斗、尝试、实验,包括跟别的艺术进行结合,那么到了今天,我们又跟环境因素、跟建筑因素,进行了一个大会师,我觉得是这样的一个路径。那么,张超作为雕塑家,他实际上把以前他自己的经典作品给大家展示出来,但重要的是他将其变成了要素,变成空间的要素而不是作品,这一点非常关键。从这一点来讲的话,应该说这个展览不是一个简单的展览,而是一个空间的作品。这一点我是从展览中阅读出来了张超的这个思路。另外,这跟张超多年的创作装置艺术的经验也有很大关系,跟其他同龄雕塑家相比,他是有这方面的优势的。

张超《建新村大岚垭19号》,树脂材料、亚克力,2022

于:好的,谢谢朱老师。朱老师提出的“雕塑造人、雕塑造物,再到雕塑造域”的一个过程非常经典。我觉得这其实就是我们今天的雕塑,或者装置,或者是公共艺术一个普遍的状态,我们雕塑更多是呈现一个空间。比如说今天这个展览的场域,在我与张老师前期的不断沟通中,我就发现他是把空间当成一个雕塑来创作,这个空间也是他的一个作品,从这方面请廖廖老师再谈一下您的感想。

廖:刚才姜老师和朱老师就雕塑谈了很多。在这里我想问一下张超,因为这次我们做的是一个雕塑展,但其实我在最早认识你,包括一路看过来,知道你的作品形式其实是非常的多元化的。包括影像、行为、装置雕塑,各种形式的艺术,各种媒介的艺术你都有涉及,虽然说今天是雕塑展,那在未来有没有考虑将这个AI在别的这个艺术形式方面,比如说行为艺术等方面与它进行一个合作?因为在技术上面,你所训练的AI,或者是自然语言的AI,我们都可以完全跟它对话,将它带入一个,比如行为艺术家的角色,或者是任何一个角色,可以跟它沟通方案。我不知道你以后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跟它合作一些别的项目。以及我还想问一下,这次是你跟你的AI合作的第一个展览,你对它的满意程度怎么样?或者说你想象中它可以独立到什么程度?

张:首先,这次展览只是一个开始,往后肯定是和AI张超会有更多的项目呈现出来,现在AI张超的2.0版本的作品其实已经快完成了,从2022年12月AI张超的2.0版本就已经在云服务器上一直监测运行了,AI张超一直在创作作品中,只是说这一次展览还不适合呈现出来,2.0版本的作品的语境相当于是另外一个话题,和这一次展览所讨论的话题不同,关注的内容也不一样,更多的是基于人类自然语言的处理和转换,同时跟社会现实的实时反应会有一定挂钩。而这次的双个展我其实目的在于:先用一个展览搭建一个“容器”,我觉得这个容器包含着目前人工智能在艺术领域的各种可延展的话题和创作方向,目前市面上的话题内容和相关作品基本在搭建出来的这个容器范围内或容器周围在探讨,很多东西都在这个容器里,这里可以挖掘的东西很多,有了这个容器,我就可以更加专注的把目光集中在作品的实验上了。当然是否做行为那就另说了,也许会在某个时间点出现。其实我有时候觉得我做这些事情本身就是一个行为,我可以说是AI张超的父亲、老板,之后带它参加各种展览,我成为它的艺术经纪人,或者是代理它的画廊主,又或是它作品的一个实施制作者,一个给它打工的人,等等;这些“艺术身份”的切换在我看来就是一件与AI张超共同完成的一件长久的行为艺术作品。

其次,就是关于满意程度这个问题,我觉得这一次对于我来说,肯定是有一些没完成的工作,比如说我本来是让AI张超自己去赋予作品颜色的,但我的技术团队在这次展览前还没来得急完成这项工作,但我们马上就会植入这个功能了。那之后可能会训练它自动赋予作品颜色,包括作品的名称,让他可以辨别形态特征,等等。我会让我退的更加远一点,就像我刚说到的“失控”。

还有,说到人工智能,其实目前的人工智能并不是真正的强人工智能。所谓的人工智能一定离不开人工,有多少人工就有多少智能,这里面是一个相互的关系。据美国时代周报的一篇报道:为了进行ChatGPT的数据标注训练,OpenAI实际上雇佣了数以万计的标注工人日以继夜的对数据进行标注,24小时轮轴转的工作,这些标注工人大都来自尼日利亚及其它多个人工成本比较低的国家,他们的时薪不到2美元。包括目前中国的这些AI公司也一样,他们外包的这些数据标注的公司,基本上也是开在比较偏僻的三四线城市,也都是靠大量的低成本的人工去堆积的。移动互联网时代,整个数据都集中在各个APP里面,这些信息在app中是不对外开放的,也就形成了一个个的信息孤岛,实际上要打通这个障碍,需要把所有的数据信息进行转化,也就需要大量的人工在背后支撑。从这个角度看,ChatGPT确实牛,但也牛的很辛苦,换句话说,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儿,所有我们看到的智能,都是我们靠密集型劳动达成的。

AI张超,《洞见》,2022

朱:张超刚才谈到的一个密集型劳动问题,确实这是一个模糊的、经过大量的劳动,再汇集而成的一个成果。我们在使用它时,使用的只是一个点,其背后是大量的内容在支撑。那么带来一个问题,就是说现在我们所谓的数字化也好,AI也好,这种AI虚拟人创作的作品和你原来作品的关系是怎样的,我似乎觉得AI创作的更复杂?包括元宇宙雕塑和数字雕塑界有这么一个现象,就是说我们今天因为有了电脑,将来还可能会有量子计算机等这样的东西,因为有了它之后,现在时尚、炫酷、复杂、丰富和喋喋不休,成为了一种时尚,或者说成为了一件容易的事,门槛很低,用一键生成就可以达到。但我们作为人,曾经有过的原始的、简单的状态,像诗经那样的直接和简练的表达,将来会不会丢失?

那么我想请问,目前你对AI张超创作出来的雕塑进行选择是不是有你的基本标准?因为AI张超的背后有算力的支撑,所以他很容易达到复杂,你是如何容忍他的复杂的?反过来说,你是否自身骨子里就愿意复杂?是否之前只是由于人工操作、铸造、经费、打印成本等原因,才选择了简单一些?雕塑在两者之间是什么区别?那么将来当炫酷变为荣誉时,我们言简意赅怎么办?这是我焦虑的问题,我也没答案。

张:昨天跟廖廖老师聊的一个词儿叫“涌现”,这个词在哲学、科学、经济、生物学、心理学、艺术等方面都有在讨论,人工智能领域也不例外,由涌现所导致的复杂、丰富、或炫酷也罢,我觉得这是技术里面独有的一种状态,作为“实验雕塑”的创作者要包容这一点,因为这是科学技术里自带的一种属性,也是一种独特的语言。就像AI张超一样,它会有很多让我意想不到的造型方式,虽然所有的形体都来源于我,但它还是会诞生很多意外的东西,尽管它出来的作品很复杂。我觉得这是对雕塑的实验、探索边界的可能性的一个必要方面。

而一个雕塑作品的造型是否简练还是复杂,这不是决定一个雕塑好与坏的关键,它只是一种外在现象。简练还是复杂,它与每个人的自身经验,以及这个时代的技术现状和时代精神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换句话说,巴洛克的繁复浮夸与极少主义的简练,核心不在外在表象,重要的是他们如何解决什么是当下的艺术,当下的意义,当下的问题和当下的利益,等等。

于:其实就刚才张老师说的这一点我也很有感触。之前和廖老师有聊过人工智能。人工智能的后面有人工,怎样实现他的智能?这其中有一个Transformer的机制。它通过把图像以及人给它投喂的东西,进行一种向量的、或者说叫做矢量化的处理,它将这些内容吃掉后经过消化,再通过类似于一种大脑神经元的,或者通过类似脑神经学科的一些东西反哺出来。所以可能呈现出来的东西既跟人的想象有一定相关性,又有很多超出人的部分。

AI张超,《告别》,2022

廖:我觉得这里面其实是一个“词与物”的关系。就是说如果一个真人艺术家的艺术是怎么创作出来的?我们看到一个物,我们对它有感触,有总结,再将这些感触、这些总结化为词,就是所谓的艺术品,诗歌、绘画、雕塑种种的艺术品。它产生的这个过程是我们看到物,然后产生词,产生艺术品。但是有一个很关键的点,就是AI创作的时候,它是从词到词的过程,它是没有感知能力的,至少现在来说没有。我们提供海量的资料给它,而这些资料实际上是代码,是0和1所组成的各种各样的代码。对AI来说,它其实不理解它想表达的东西是什么,只不过是提供一种算法上的最大可能性。它没有对物的感觉,是从词到词的一个过程。从它创作的过程而言,它可能创作的画跟人画出来的差不多,或者说大致相同,但它没有人的感受力。

姜:我认同廖廖老师的观点,AI创作是一个从形式到形式的过程,最后在某种算法中形成了形式,但这种形式很可能只是一个很美的八股文,他是没有表达的。就是之前我们提到的,我们所说的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同时他也没有应景,也就是我们今天特别强调应景和在地性,也就是说你的创作其实要针对一个什么,特别是在雕塑当中,格外强调场域感。那么这个场域、文脉等等,怎样针对这一系列非常细腻的东西?制造一个着陆点。当然这个着陆点往往对于艺术家来说很有可能也是他自己感动的点,跟他自己的人生经历也有关,那么共同作用产生的东西,可能后面的层次当然是好的,艺术家的层次就会变得更丰富。

那我觉得AI这个东西,它其实跟我们的所有的工具都一样,就像我们以前最早可能是拿着石子在沙地上画东西,这个画的过程其实是思考的过程,我们在画的过程中,头脑也在演算着各种不同的东西,最后形成了我们思维的一个部分。那么到了现在,可能是由电脑,由AI变成了某种黑箱,来演算出来。那很有可能我们就变得越来越笨,但是我觉得蛮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如何参与到整个过程当中,使他的东西最后生成的能变得有情感。就是说在整个技术演变的过程当中,我们的参与度是多少?我们是不是那个决定性的参与,我觉得很重要。也就是说那个决定性的参与度才是人之为人的核心,也就是说有很多东西外包给了机器,特别是我把自己投喂给AI,形成好像是自己的一种语言模式,但最后是不是你的,其实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取决于你要不要做出决定性的判断。

这个判断很重要。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原来技术在一定程度上比较弱的时候,我们必须要做各种不同的工作,甚至我们必须要组织团队去做。但是你会发现在组织团队去做的时候,其他人也不是你,其他人在一定程度上也如同是人工智能一样在实施你要去做的东西,最后也就像一个导演,他在带一群人拍电影,那么怎么样让这个电影可以印上属于我的作品?摄影师有摄影师的想法,每个演员有每个演员的想法,应该怎样协调他们?在这个过程中谁是决断者很重要。而整个团队在整套机制上怎样确定他是决断者并赋能于他,让他去做那些事情,我觉得这是一个社会组织关系习惯性的状态。但是我觉得这个互相都是交织在一起的。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有时候大家在讨论人工智能是不是把我们吃掉了?那有时候我也想问,如果我们在一个团队工作当中,比如说建筑,我可能设计了建筑,但是工程不是我做的,我也不会工程,那在这个过程中我会跟对方讨论。那么跟对方的工程师在讨论问题的时候,和与AI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有怎样的本质区别?最后这是不是你的作品?我觉得这一切都可能和制度有关。

廖:我认为最简单的本质区别,就是成本问题。AI 的成本更低。

姜:所以这个事情也就如同所谓的洗衣机解放女性,而人工智能可能解放了原来应该要有的巨大团队。所以这个事情使每个个体都可以联动一个强大的智能团队。

廖:这个事情最终会不会改变雕塑本体,或者绘画本体还有待讨论,但它一定会改变文化生产的方式。包括成本的降低、角色的转化等。AI几乎零成本地生产大量的图像,势必会带来冲击,但是改变到什么程度,我们还是未知的。

姜:如同曾经摄影出现时,大量低成本的图像一样改变了绘画。才会有瓦尔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关于机械复制时代艺术的改变等讨论。

于:其实刚才姜老师讲到了一个点,我觉得很重要,就是情感的问题。人工智能它目前还没有被检测出来存在情感,苏珊·朗格(Susanne K.Langer)认为:“艺术就是人类的一种情感的符号化呈现”。所以说情感,我觉得是人类的艺术和AI艺术的一个重要区别。

让我想起之前在美国的一个案例,Midjourney产出的各种各样的图像,被其他人状告侵权。后来美国就根据这样的一个案例,推出了一个指南,在版权的认定过程当中,如果只是纯粹的人工智能生成,它将不认定为拥有独立版权。就是说一定要有人的出现,能够证明艺术家或者设计师在其中做出贡献,或者说付出了情感,才可以认为是有版权的。

所以我认为人的作用还是存在的,包括刚才姜老师提到的《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文中瓦尔特·本雅明提出的一个很重要的观点就是“灵韵”,他觉得那些复制品可能把艺术原作的灵韵给消解了。我之前跟张老师交流的过程当中,其实我发现他把自己的作品解构之后投喂给AI,AI生成出的这些图像,并不是那种毫无灵韵的东西。因为它的来源是张老师自身的作品,所以说是张老师作品的灵韵被AI消化之后,以一种新的形式诞生,成为一种新的灵韵。

就好比钱学森院士很早就为虚拟现实起过一个名字,他称其为“灵境”。我认为他提到的一点很有意思,就是“灵”。而这会不会成为未来在AI领域需要我们着重去探讨的方向?我们效仿张老师,每个人都训练一个AI,这种是不是更加符合我们所讲的未来的、更艺术的一种人工智能?

廖:我觉得未来是怎么样?可能大家都不知道。预言这个东西是非常复杂的一件事情,特别它涉及到文化生产和文化创造。就刚刚于老师所说的人跟AI之间的差别,可能就在于有没有情感,那我觉得可能用德勒兹(Gilles Louis Réné Deleuze)的情动概念来形容,可能更加恰当一点,就人和机器之间,人的价值肯定在于行动。至于说版权问题,现阶段的AI在创作过程中,肯定是需要艺术家以及创作者本人参与其中的,目前还没有自动化到那个程度。每一件AI作品都可能有大量人工的参与。如果基于这一点,那可能每一件AI作品都有人的成分。

张超《彼岸》(局部),不锈钢,2022

于:这方面张老师是否还有更多见解呢?你如何赋予它情感?

张:关于赋予情感,首先在AI张超的作品中,我觉得它的来源很重要,比如说它的素材都是来源于我的所有造型作品中拆解出来的“零件”,而我创造的每一个形体本身是富有我触摸的经验,有我的身体接触的部分,包括我的情感。当这部分被拆解到AI张超中时,它创作出来的东西也许就会带有新的“情感面貌”;来源于我,但又不同于我的情感。

当然,我们所谈的情感体验是来自于我们人类的,是我们主观的赋予和体验,在AI的世界中,目前AI本身是没有情感体验的;但是我想,人的情感来源方式如果被分解细化成一个个的步骤、逻辑和“个体”之后,AI是否可以复制模拟这样的过程,然后得到一种与人类相似的情感体验呢?我觉得未来也许会有它自己的情感,但至少目前还是没有的。

于:今天的讨论非常重要。四位嘉宾就一个主题,从AIGC到雕塑史、雕塑的本体、跨媒介、雕塑的空间性、场域性,以及我们如何去界定AI和艺术本身的异同、包括一些情感的行动以及灵韵的体现等方面,都谈论了很多。

我相信今天的讨论,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能够留在艺术史上的一次讨论,每位嘉宾从不同的角度,针对目前来讲非常前沿的AIGC,展开绝对开放式的讨论,也基于张超老师的作品给我们大家带来一些思考,一些启迪,或者说是一种追问。非常感谢线上的观众和我们在场的观众。今天的学术研讨会暂告一段落,谢谢大家。


《雕塑艺术如何迎接AIGC时代》学术研讨会嘉宾

朱尚熹
   中国《雕塑》杂志主编、中国雕塑学会常务理事、四川美术学院教授。

廖廖
   策展人、艺术评论人、文化专栏作家、国立台湾艺术大学博士班学术讲座讲师、新星星艺术奖评审、电影编剧、纪录片制片人。

姜俊
   艺术史家、策展人、艺术评论家,同济大学建筑学博士后,凤凰艺术专栏作家。第七届广州三年展、中国设计大展及公共艺术专题展、成都双年展策展人。

张超
   青年雕塑家、四川美术学院雕塑系教师。致力于当代雕塑创作实践、探索雕塑本体语言以及创作理论研究,并在时间、过程、身体、物联网和AI艺术研究等方面做出多维度的尝试。

学术主持:

于蒙群
   上海大学艺术学博士、上海出版印刷高等专科学校讲师、《艺术市场》杂志特约撰稿人、艺术评论人。

《雕塑艺术如何迎接AIGC时代》研讨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