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_席华
近些年,艺术界和文旅圈的公共艺术项目颇为热闹,作者也参加过一些公共艺术的创作活动,结合自己的艺术实践,谈谈对公共艺术创作“在地性”和持续性的一些认知和思考。
其一,公共艺术的“在地性”不是机械形式的在地、而是内容与艺术高度相融的“在地”。
所谓作品的“在地性”,其实就是为某一特定场域而专门创作的艺术品。而这个为特定地点、特定空间创作的艺术作品能连接历史与现实乃至畅想未来,在保存历史记忆和非商业化的过程中,鼓舞人心、丰富人的精神世界,成为实现公共艺术服务于美术馆、博物馆或社区或乡村或文旅的精神载体乃至物质载体。作者理解的“在地性”,其实还有一个明显的特征,那就是不同的公共艺术项目应该存在明显的差异化和个性化的,因为“在地性”的基因就是非同质化的。
丹麦哥本哈根《美人鱼》雕塑
从国外的公共艺术来说,有人们耳熟能详的丹麦哥本哈根的《美人鱼》雕塑。这座源于安徒生的童话故事《海的女儿》,座落于哥本哈根城市海边。她的在地性不用多说,此雕塑已经成为哥本哈根的城市形象甚至是丹麦的国家形象。
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其中的“五四运动”浮雕。
国内如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虽然“在地性”艺术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由国外艺术家提出并运用,但也不影响笔者认为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是标志性的、无可替代的在地性著名雕塑作品。
上海世博会上的“蒲公英”英国馆
2010年的上海世博会,其主题是“城市,让生活更美好”。在为期6个月的举办期间,吸引了7000万人参观。本文作者认为,上海世博会上的“蒲公英”英国馆,是这6个月举办期间最成功的“在地性”作品之一。
作者认为,该建筑既是国家主题展馆,同时也是一件大体量的雕塑装置。 几千粒种子、无数根亚克力针管组成一个巨大的“种子殿堂”,远看犹如一个毛茸茸风吹飘浮的蒲公英!而在“蒲公英”的每一根亚克力管中植入的种子,来自英国皇家植物园和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
英国馆将这项反映生物多样性的千年种子计划“凝固”在这个“蒲公英”身上,内容充实,既让人过目不忘,建筑本身又与环境非常协调!表面上似乎没有贴英国的“标签”,但却“最英国”;同时,建筑本身散发出来的信息内容又与上海世博会“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的主题极其吻合。本文作者在现场以及多年后的今天,依然认为这是在地性特别突出的一件公共艺术作品!尽管展期只有半年。
“红军故道” 地景装置作品(入口),2022年完成,桂林猫儿山。席华工作室
2022年,作者完成了华南第一峰猫儿山上“红军故道”艺术升级改造项目。在这个项目中,作者没有走以往红色题材常见的创作路子,而是另辟蹊径,采取地景装置+自然景观+雕塑的合成形式,将红军长征的精神内核植入作品之中。项目完成后,国内的知名设计网站mooool木藕设计网在在第一时间作了首发。项目方广西旅游发展集团桂林有限责任公司和相关的研究团体也给出了积极的评价和肯定!
该项目“落地生根”出彩的地方是入口处的地景装置,不仅采用的材料、造型符合长征的精神内涵,且把山石、树木纳入了整体的装置之中,是一个“生长中”的艺术景观,其在地性明显、个性突出!红军故道入口,依山形地貌贴合建造,原生山石及鲜活树木与耐候钢结构融合成现代雕塑地景艺术,传递坚韧刚强的红色基因信息!
席华作品《记忆树》,2017年完成,桂林美术馆。
同样是雕塑装置作品的《记忆树》,也是作者进行在地性艺术实践的又一个例子,该项目完成于2017年。
《记忆树》的前身是一棵柚子树,栽种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建馆初期,该柚子树却于2016年枯萎。当时有人建议将其铲除在原地另外做一个雕塑。作者在实地考察并了解展馆的历史发展脉络之后,作出了保留原树、将其艺术化升级为有历史承载的《记忆树》。
就地施工、依形而制的《记忆树》在金属的包裹之下“凤凰涅槃”,2017年完成后得到美术馆和观众的认可,一时成为参观者和游客的打卡之地。
如果这棵《记忆树》挪移到了另外的地方,树是立起来了,也可以是一棵艺术的不朽之树,但是,它与展馆的内在联系包括空间联系就被截断了,没有了历史的溯源和承载,就不是当前的这棵《记忆树》了。
席华作品《踩着石头过河》,隆里古镇龙溪河码头,2017年完成。
2017年,作者受邀参加在贵州隆里古镇举办的“国际新媒体艺术季”驻地创作。在实地考察中了解到:隆里古镇龙溪河码头河中用于过河、洗衣、渡船停靠的部分石头被洪水冲毁了,古镇居民不能再踩着石头过河。于是,作者用不锈钢材料艺术化地复制河中的自然石头,重新并且永久性安放于原来的空缺处。这组在地性较强的的不锈钢雕塑作品,得到了策展人团队和当地居民的积极肯定和赞赏。六年过去,当年一同参加本届主题为“艺术、乡村、不确定的空间”艺术季的中外艺术家的作品,如今有许多已经不见踪影或者颓朽,而这一组被命名为《踩着石头过河》的艺术“石头”,却让古镇的居民们越踩(过河)越新,越用(洗衣)越新鲜光亮!
如果这组《踩着石头过河》的作品挪移到了另外的地方,也可以是一组艺术雕塑,但是,它与古镇龙溪河码头的联系就没有了,就不是当前的《踩着石头过河》了,甚至连作品名称都要更改。这便是作者对公共艺术“在地性”的理解和创作实践之一。
美国艺术家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的《倾斜的弧》(Tilted Arc,1981),1989年被拆除。
所以,当美国艺术家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的《倾斜的弧》(Tilted Arc,1981)被法院判决妨碍广场通行需要迁走时,他宁可拆掉这个作品也不愿意换个地方重新安装,理由是:这件作品是专门为纽约联邦广场而做的,除此,别无选择。
纵观现在国内的一些公共艺术、艺术乡村等项目,个别作品的“在地性”不足、或者牵强附会,而有些作品“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形式花哨却内容空洞,也是显而易见的!在此,不赘述。
《中医走向世界》雕塑。
其二,公共艺术的“在地性”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即过度、机械、盲目、偏颇,甚至极端的强调在地性和地方特色,或者不切实际的要求具有世界性全球性,亦或是作者囫囵吞枣、创作不到位,也容易导致公共艺术品出现肤浅、庸俗、奇葩甚至吓人的雕塑或者公共建筑。如上图“中医走向世界”以及近年一些机构、媒体相继评选出来的丑陋、庸俗建筑和雕塑等。
第三,公共艺术的持续性。
在这里,狭义的持续性是指艺术家作品落地后的可保留性。前文中也提到,一些落地后的作品因为对室内室外环境考虑不周、材料运用不当,包括利用电能的作品,都因为种种原因而在短期内损毁或不能长久运转而成为废品。
广义的持续性是指整个公共艺术项目能够做多少年、是否能够持续做下去。
纵观近年来的一些公共艺术项目,有的举办了第一届就没有了第二届的下文,能坚持办三届五届的已经是凤毛麟角。个中原因,除了行政因素比如政策的延续性、领导换届,还有项目不切实际的形式主义,跟风的急于求成的短期行为,艺术项目没有发挥它原有的作用等等。因此,如何将公共艺术的在地性、项目的可持续性拿捏把握好,是项目组织机构、策划团队需要深思熟虑的。
而对于准备参与公共艺术创作的艺术家来说,前期的在地性研究和“文案”的准备工作是必不可少的。而在创作中,如何将在地性与艺术化的处理相协调、相融合,做到“不偏不倚”、不“厚此薄彼”,更是值得每一位参与者深思的。
近年来,一些公共艺术项目为了凸现在地性,避免同质化,与策划团队紧密合作,在征集艺术家作品的过程中,就已经做足了自身文脉和硬件的梳理工作,将其呈现在征集作品的招标文案中。有的还与第二方合作,组织征集活动的巡回讲解,如上海博物馆与上海市公共艺术协同创新中心合作,进行上海博物馆东馆的全国征集巡讲宣传、释疑解惑,是非常有益于参与者进行艺术项目的在地性创作的。
席华
席华,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雕塑学会会员,当代艺术家。
2023年,“榴莲·榴莲”首届泛东南亚三年展;
2020年,第三届北京国际水墨设计双年展并获优秀奖;
2019年,“时代新象”——景德镇公共雕塑国际大展;
2018年,东莞雕塑装置艺术节;
2018年,艺术北京·公共艺术展;
2017年,“隆里国际新媒体艺术季”驻地创作;
2016年,马来西亚莎阿南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
2015年,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民间的力量”开馆展;
2008年,北京798“金属之声”学术邀请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