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莹创作舞蹈《冉》表演现场
文_卿青
侯莹在舞蹈圈子处于非主流的位置,在视觉艺术圈子亦然。然而,当她所身处这两个圈子的交叉地带时,她获得了艺术上的双重前沿性。其创作不是简单表面的跨界,而是基于身体的一种能动关联。对国内舞蹈界而言,她似乎提供了一种现代主义的抽象的身体图景;对于视觉艺术界来说,她输入了一种特别的时空感,让身体及身体所创造的环境呈现出冥想般的寂静深流。
理解侯莹的舞蹈或许有三个维度。首先应该是人的维度,这是现代性以及现代舞蹈所开拓出来的一片舞蹈天地,是人作为现代主体产生的舞蹈表达。这意味着舞蹈是由人的内在性所喷涌出来的现代人的情感动作或身体状态,是舞蹈作为一门独立的艺术在挣脱了将身体作为工具去讲述外在故事的羁绊之后所找寻到的舞蹈根基。因而,舞蹈也不再拘泥于古典芭蕾等技术的身体编码,而是在现代人自己的身心感知中去寻找舞蹈新的动作可能,以及人与时代的关联。
侯莹创作舞蹈《冉》表演现场
而第二个维度就是身体,这或许也是理解侯莹舞蹈最重要的维度。这个身体不是被技术规训的身体,而是不断敞开各种差异性的身体,因而也是具有能动性的身体。这在侯莹与许多美术馆合作的作品中都有所体现。当舞者的身体侵入一个环境,无论是装置、建筑、还是绘画或者书法,身体的流动激发起与环境强烈的对话感,让空间与人的各种关联显现。此时,环境或外物并未失去其固有的特性,但却与流动的人体组成了动态的装置,不断释放出各种身体意象,与环境交融共生。身体这种连接的能动性主要靠的是舞蹈的接触即兴。这是侯莹这些年不断在国内推广,也深得其三昧的动作技术。这是倾听身体内部诸如血液、器官、关节等各个部位信息,并在内外信息的喷涌中捕获动作,生成动作的技术。是专注于瞬间、不确定和偶然性的动作流动,也是一种不听命于外在规训,让能量自由释放的身体观。此刻,既是当下,也是过去和将来,唯有沉静下来,跟随侯莹舞者一起呼吸、感受,才会体会到这种当下感,流动感,体会到动作的暂时性同时也是永恒流动的可能。
侯莹创作舞蹈《冉》表演现场
在这样一个由身体敞开各种差异性的动作世界里,我们可以找到第三个理解侯莹的角度,就是她个人创作的角度。每一个作品都是对前述身体差异性的一种装配,这种装配是侯莹个人的选择或偏爱。很显然,她不喜欢浓烈的情感,也不讲故事。她将自己从世俗中抽离,将其对人间的观看和感受抽象成各种身体关系。这既让她自然而然地沉浸在上述身体观所带来的各种能动关联的喜悦当中,又赋予她作品一种特别的时间感。她的作品动作一般都很舒缓绵长,每一秒钟都被身体的感受撑开,当下即刻被照亮。她舞者的动作在放松甚至略带冥想的状态中不断借力生成,变化和流动,与呼吸、与重力、与动作惯性以及与时间和空间交织成各种具有张力的关系,也许这是一个关于能量流动的视觉呈现抑或是人类与自然、与宇宙的一种关系图景。
总之,这体现出当代舞蹈的潜能,让身体在个人与他者、与环境在每一个当下展开能量交流、交融呼应。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对日常身体潜能的一种挖掘,甚至可以说是找寻我们与世界关联的一种路径。这也是侯莹的舞蹈世界,她的舞蹈照亮了当下,也永恒流动。
(本文作者为中国艺术研究院舞蹈研究所副研究员)
谭平《……》展览现场、侯莹舞团表演现场(北京元典美术馆)
谭平《……》展览现场、侯莹舞团表演现场(北京元典美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