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峰:在绘画游戏中参禅、悟道、忏悔
采访/文 王丽
中国当代艺术是暴发户
Q:您1989年移居美国,到现在有近20年的时间了,这次回来感觉很不一样吧?
黑峰:我这次回来觉得大家似乎都很忙,每个人都脚步匆匆,缺少那种气定神闲的感觉,周围一片浮躁,艺术家也一样,稍微有点名气的艺术家甚至很狂妄,中国的当代艺术也给人这种感觉。古语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但现在大家都没有时间读书了,接受的更多是便捷、肤浅的网络文化。物质生活极大丰富,内心却空虚浮躁,这让繁华瞬间流为浮华。中国当代艺术就是内涵的东西太少,表面化的东西太多,比较重视形式感和图式化,这样必然影响思想的表达,所以中国的当代艺术不耐看、粗糙、肤浅甚至有点装疯卖傻。
中国当代艺术就像中国的手机一样,在座机还没有普及的情况下手机已经在使用了。中国的当代艺术没有经过文艺复兴,没有印象派、现代派,没有经过一个发生发展的渐进过程,很突然就成了一种潮流,这注定了先天的不足,说白了,中国当代艺术就是个爆发户,现在急需精神建设。这需要每一位艺术家都提高自身的修养。最起码要避免抄袭和模仿。
COPY是一件很滑稽的事
Q:看了这么多您的作品之后,我发现您不管是在题材上还是绘画风格上似乎都很多元化。
黑峰:艺术家的任务是阅读一个社会的灵魂,并用画笔表达出来。现在世界发展太快了,你眨一下眼睛就有很多项专利发明出来了,就有好几颗卫星上天了。每天有那么多不一样的事情发生,我怎么可能只画一种东西?只画一种风格?我不画文革之类这些过去的东西,我就画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这是我创作中很重要的一个特点。比如禽流感来了,我给鸡就带上了安全套,钉子户也上了安全套。我用记者一样敏锐的嗅觉和艺术家的画笔来记录的同时,加入我的思想和理解,然后深刻化。我的画不止是展示和讲述,我在传达我的思想。毕加索和马蒂斯是我们公认的世界艺术大师,他们一直都处在风格变化中。自我COPY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这不是停滞不前这么简单,而是一种严重的倒退,我绝不会向某些艺术家那样很多年来只会克隆自己。
用矛盾敲响警钟
Q:您好像很喜欢在同一幅作品中安排一些非常矛盾、也不可能发生的对象或者场景,让人觉得有点梦幻和诡异。
黑峰:这和我的创作理念有关。我将自己定位为一个观察者,我就像新闻记者那样,用我的眼睛发现和观察,然后记录下来,以此来实现我绘画中的现实主义。但我并不是简单直接地进行再现,我将它们进行加工,然后找出重点并将其超现实主义化,从而表达我的内心思考。我的作品乍看上去会觉得是将现实的和超现实的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强行拧在一起,所以产生了不真实感和矛盾感,但是为了表达我的思想,这种矛盾反而成了我的风格。在我眼里,现在的中国处于空前的非和谐状态,每个人都狂躁不安,内心矛盾和斗争不断,心灵建设的贫乏导致了这种灵魂的不和谐。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在提醒大家要重视这种矛盾或者说非和谐,我的画是警钟,是批判现实主义的。这样一来,超现实主义又和批判现实主义拧在了一起,矛盾是必然的。我目前的作品的特点就在这里,画矛盾,表达矛盾,展现各种冲突,用矛盾提醒大家注意和解决矛盾。我是一个观察者、记录者、敲警钟的人,一个艺术家能做的可能也就这么多了。
在绘画游戏中参禅、悟道、忏悔
Q:但是在这种矛盾中您的很多作品看起来却很纯净,充满了诗情画意,您是怎么做到的呢?
黑峰:是的,我的画都很随和不刺激,不是那种让人一看会吓一跳的,但是我的画绝对不是没有内容和深度的,在我的画前停留一分钟,你会发现很多东西。我的画有这种特点和我爱好中国的道学和禅宗是分不开的,我一直试图在我的画里表现道家的空灵、玄美和禅宗的顿悟。可以说我的每一幅画都是一段偈语,观者可以从中体悟到很多画面以外的东西。我创作的过程就是一种参禅的经验,我认为画画是一种游戏,我在游戏中参禅,绘画的过程和结束都是一种参禅体验。我将自己在现实生活中体验到的矛盾、冲击在绘画过程中进行梳理,以寻找共鸣。简单说来就是三句话:感受冲击,梳理矛盾,寻找知音。
现代社会生活竞争太激烈,每个人每天都在战斗,和自己,和同行,甚至和不相干的人和事,生存的压力逼得我们越来越自私,这反映在正在发生的一切事情上。我觉得当代中国和中国当代艺术在大趋势上缺乏一种博爱精神,缺少人文关怀,在这一点上我很欣赏西方的基督教精神,博爱、忏悔,互相关怀。我觉得空灵、唯美的东西会让人高尚和博爱起来。
除此之外,就是那些浪漫的想象和美妙的音乐也给了我无限的灵感了。我放任自己胡思乱想,我画画的时候听着音乐,那些自由奔放的想象和美妙的旋律都在我的画里留下了痕迹,甚至有西方人评价我的作品是视觉音乐,能读出旋律和节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