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画农民工形象的画家很多,认为忻东旺在其中处于怎样的地位?
王端廷:中国当下画农民工题材的画家非常多,我认为忻东旺是其中画的最好的。在上世纪90年代,我通过各种渠道获知了他的消息,看过他的作品。我们在进行艺术创作和批评时一直在追问艺术家是不是表达了时代精神。中国正处在一个从农耕文明向工业文明,从农村社会向城市化社会转型的时代,农民工作为我们这个时代最特殊的群体,他们就是这个时代最具代表性的形象。
很多人在画农民工,但是忻东旺画出了农民工的精神内涵。他所使用的不是那种主旋律的、光亮喜庆的表达方式,而画出了农民工从农村走到城市之后的惶恐、无助、无奈、焦虑、失望和希望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感受,所以他笔下农民工总给我们带来一种残酷的现实主义感觉,确实走入了农民工的内心。农民工既是为时代做出重要贡献的群体,同时也是被时代利益侵害的群体,所以他用一种知识分子的悲悯情怀走入农民工的内心,画出了时代的肖像。我们国家当下使用写实手法进行创作的画家非常多,但是能够像忻东旺这样用写实的手法抓住这个时代最重要的题材、主题,通过写实传达时代精神的艺术家却很少。所以我觉得忻东旺是非常敏感的画家,他的农民工可能是这个时代最有代表性的艺术形象。
记者:忻东旺的作品有哪些特色?技法上又有什么独到之处?
王端廷:他笔下的农民工形象都是通过写生得来的,他通过与农民工面对面的交流,实现了一种眼睛和心灵的沟通。同时,我们也可以感觉到他跟农民工保持着一种适度的距离,他不是选择远景,而是选用一种具有亲切感、没有侵犯到被画对象的距离。他的绘画是中景构图,表现了一些非常非常普通同时又有代表性的形象,他画的农民工没 有任何装饰、修饰。表现人物外形并不难,难得的是要把对象的内在精神通过他的表情、眼神、形体,通过每个细小的动作,通过手和脚的放置呈现出来。忻东旺的画会让你感觉到不舒服,但是这种不舒服恰恰就是农民工的一种生存状态和一种精神状态,这种让你感到不快乐、不安详的东西恰恰就是农民工真实的存在状态。农民工在这个时代有着特有的社会形象,我相信再过 50年或者 100年就不会再有农民工这样的一种人、这样的一种身份。所谓农民工是一种双重身份,既是农民又是工人,处在两种身份的交界点上。在过去他们是纯粹的农民可以悠然的过着田园生活,但是一旦他们脱离熟悉的土壤转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们需要一定时间来适应新的世界,在对自我和内心进行调解的过程中会出现煎熬、纠结的状态,所以这样一种状态可能是这个时代最有代表性的一种现象和群体形象。
记者:您对忻东旺的哪些作品印象比较深?
王端廷:我对他的农民工作品印象最深。此外,他画的一些退休老人也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比如他画的一对老夫妻。忻东旺抓住的形象从某种程度上都是这个社会中的弱势群体,表现的是弱势人群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农民工从社会地位上讲处于弱势地位,退休的老人从生理年龄上处于弱势地位。忻东旺通过这些题材表达了他的一种悲悯情怀,我们现在不缺少歌颂、粉饰世界的画家,难得的是直面惨淡人生和现实的艺术作品。我觉得一个艺术家如果抓住了时代精髓就会被历史所记载,而忻东旺正是这样的画家,我相信他会被艺术史所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