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灿烂丰富的欧洲古典绘画史上,彼得·保罗·鲁本斯的人物油画是不能不提到的艺术大师级作品。画人体需要有很好的素描功底,其中包括透视学、人体解剖学等综合知识,鲁本斯是巴洛克绘画大师,画了很多有关宗教和宫廷题材的油画创作,里面有非常鲜活、感人,富于夸张奔放的人物形象。这些作品的实现与他扎实的人物素描功底是分不开的。今天我们把彼得·保罗·鲁本斯的淡彩和素描集册再次介绍给中国广大的美术爱好者,是想说明这些历史上的优秀中外文化遗产非常值得我们大家继续研究和学习。
鲁本斯的绘画大致分为三个时期,第一个时期在亚当·凡·诺尔特(Adam Van Noort)工作室、奥托·凡·芳(Otto Van Veen)工作室习画。鲁本斯做了八年的艺术学徒,终于在1598年二十一岁时获得安特卫普的艺术家称号,进入工艺家协会即圣路加公会(Guild of St.Luke)被认可为画师级人物,不过他并不属于神童型的天才,他仍旧继续自我充实,虽然我们从他的早期素描中可以见到他稳健的笔触,但就艺术事业而言,他是属于大器晚成型的人物。很少有天才画家像他这样长期致力于阶段性的扎实的基本功训练。第二个时期,鲁本斯在不满二十三岁时启程前往意大利继续进行深造,他于1600年抵达威尼斯,饱览了大师的作品,如鱼得水。鲁本斯非常仰慕提香(Titian)的作品。提香的华丽色彩,强有力的流利线条,造型安排以及想象力,给予他很深的印象。鲁本斯最初造访佛罗伦萨的古迹,诸如圣罗伦索教堂的米开朗基罗不朽巨作,以及一些佛罗伦萨的大师级画家的作品,其中最知名的一位是鲁道维可·西哥里(Ludovico Cigoli)而西哥里的了不起就在于他能师法米开朗基罗与意大利过去十年所流行的矫饰主义(Mannerism)而不受局限,他直接诉诸情感的表达手法,为后来的巴洛克风格提供了预示元素。鲁本斯非常用心地研究过西哥里为教堂所绘作品。第三个时期鲁本斯集前辈艺术大成而创出巴洛克新风格,天主教在“反改革”时期所进行的热心变革,最初还是相当反对艺术活动的,教皇保罗四世并不赞成米开朗基罗在教堂壁上创作的巨幅裸体画,而下令艾尔·格列柯(EI Greco)在整个天花板上改画出具有严肃风格的作品。但是逐渐地,天主教堂的美学观点变得已不那么严格了,原来被认为是异教徒的美学遗风,也渐渐进入了教堂的装饰画中来,其目的不只是要兴耀上帝,也是为了以之教育信徒大众,因为又重新拯救了中世纪工匠艺术家的灵感,他们以图画及雕塑来叙述道德故事,艺术家们认为,对宗教主题的描述应该能让信徒容易了解,并在适当的写实范围中不失崇高之美。鲁本斯的企图,也像其他同时代的年轻艺术家一样,并不是在发现一种观察事物的崭新方法,而是去寻找运用前辈艺术家已发明的新手法。显然,他必须先从这些前辈大师身上学习一切有关造型、色彩与技巧。他的伟大有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他有无穷的能力去综合各代或现代的各种影响,使之转化成为一种属于他自己的新见解,而他见解的神奇就在于他对生命与活动所具有的生动感知。1603年鲁本斯即为热内亚的基督教会神坛完成了一幅完美无瑕的作品,虽然该作品的描绘手法看得出是来自许多大师的影响,不过却已融会为鲁本斯自己的风格。
我们知道古典油画和素描造型能力是分不开的,鲁本斯能有这样的油画技巧当然也是与他的素描功底紧密相连的。通常我们在制作油画之前是要认真细致地完成好一幅素描底稿,这也许是独立的小稿,也许就是油画的底稿,可以用油画涂棕色来画(要用松节油,这样干得快一些),也可以用木炭条来华,总之素描能力对油画技法至关重要,下面我来对鲁本斯各个时期的素描作品加以分析,与同行们交流。
在鲁本斯早期的素描作品中,可以见到扎实的基本功以及像音乐旋律般的光影变化,让观众的视觉是美的享受,如图a、图b,我们在图a中可以看到完美的构图,紧密的结构关系,准确结实的骨骼肌肉表现手法,另外更重要的是修养。在画面中,既不空洞无变化,又不繁复乱变化,而是一种有序有疏密有节奏有紧有松有前有后美妙有旋律的变化。图b中人物关系更繁杂些,而鲁本斯充分利用光的变化来调节情绪,使右下角明亮些,左上角昏暗些,这样避免了三女神平均分配光线,使得右一女神明亮些,左一和中间的女神昏暗些,三女神的光线有了变化,有了神秘感。再到每个女神的人体刻画上也非常精美,这是一件很不容易做到的事。他们脸部、头发包括乳房的细节都要服从人体主躯干的安排,不可闹局部独立,不服从整体的安排,所以鲁本斯的人体素描相当地了不起,是那么地优雅有节奏有旋律,很润很美!正是因为鲁本斯有这么好的素描造诣、构图能力,灵活运用绘画语言达到像音乐一样的境界,为以后的大型创作(多人物多情节)铺垫好了基础,他是天才的绘画大师。
鲁本斯很早二十一岁就被认可为画师级人物,可以独立承接创作任务,这期间他画了不少带有创作性的素描作品,如图c,这是一幅有关宗教题材的创作素描作品,在前面的内容里,我说过在欧洲古典油画创作中,素描稿是要求绝对地完整和细致,而鲁本斯的这幅创作素描稿足以证明这一点。每个人物的手和脚包括头发衣褶都是明确交代的,一点也不含糊,只是在光线的运用上或在明暗处理上体现出主次关系。在这幅作品中,耶稣是核心,是主角,那些弟子和仆人们忙着清洗打理耶稣的身体,他们是次角,所以耶稣在核心位置黑白对比分明、强烈,主题突出,而弟子和仆人们不是在画面的暗处就是边上,有的只露出来部分身体,这都会削弱他们的形象,使得耶稣形象更加突出,更加明确。当然,在画面的处理上要考虑到疏密和节奏,画面的人物形象占了画面的三分之一,画面的暗部占了画面的三分之二,这些都符合黄金分割关系,使人们看起这幅画面来比较舒服,而且带有戏剧性的张力。
每个艺术家都会对大自然有无限的爱,因为他们生活在大自然中间,每次经过看过自然美景都会流连忘返地享受它们,鲁本斯也是一样,非常关注他身边的自然美景。如图d、图e,这是两幅有关自然风景的素描作品,画这两幅作品时是1618年,鲁本斯有四十一岁,这是很成熟的阶段,他的绘画技巧,绘画水平都是鼎盛时期,可想而知,这两幅素描作品应该是绝佳之品。鲁本斯想通过这两幅作品展示出自己对这个美好世界的爱,对朋友的爱,对家人的爱。鲁本斯总是尽其所能去旅行他的合约委托,他与朋友及赞助人的关系总是快乐和谐的。图d是描绘树木的风景素描画,一看就是鲁本斯笔下的作品,第一,构图优美饱满;第二,有层次有空间,他不是哪里都画,而是经过安排有的地方画,有的地方不画;第三,它有韵律的美,真是像部音乐作品,有的地方突出,有的地方次之,再有的地方又突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变化无穷。从描绘躺倒的树干和站立的树干开始,向远方伸展而去,树枝画多少是依据画面的需要才画多少,既不堵,也不空,恰到好处,而且根部突出,左边中景强调了一下,右边中景放松,中远景又强调了一下,再远的地方几乎不画了,就勾了几支树干。真是一幅绝佳之品,是部浪漫曲,很优美很轻松的。
图e也是描绘河边树木的风景素描画,这幅画场面没有图d场面大,但是依然优美有韵律有变化,画面的中心是刻画树干的根部,很复杂,很吸引人,树根部的阴影与近景的亮树枝产生了强烈的对比,而左边轻轻几笔就勾勒出亮水面、灰暗的远山,左边则是中间强烈对比后的延伸,暗部减弱了许多,画画布局是左边上暗下亮,右边下暗上亮,有错落对比,上部的树枝也不是哪里都画,而是根据节奏关系、构图关系,有的地方画有的地方不画,这也是一幅了不起的素描作品。
1630年3月,鲁本斯在西班牙与英格兰停留了一年零七个月之后,终于可以返回家乡了。当鲁本斯自英格兰回到安特卫普后,立即恢复他中断的绘画工作,自1626年夏天,鲁本斯的妻子去世之后,他一直没有结婚,沉浸在繁忙的外交事务和艺术创作中。如今他再度在自己的家中安顿下来,也感觉到需要一个妻子,有些朋友还催他一定要选择一名贵族家庭出身的女人,才能符合他的身份,不过他却表示对贵族家庭出身的女人不感兴趣,而决定要娶一位来自中产阶级家庭的年轻妻子,结果他以五十三岁高龄与一名十六岁的妙龄女孩结婚了。这在17世纪似乎并不是很适当的结合,他的第二任妻子海伦·芙尔曼(Helene Fourment)是他老朋友的最小一个女儿,还是他第一任妻子伊莎蓓拉的侄女,在她十岁时很可能还曾做过他的模特儿。
他们是在1630年12月6日结婚的,海伦可以说是鲁本斯人生最后十年的幸福与灵感所在,我们要分析介绍的图f正是鲁本斯第二位妻子海伦·芙尔曼的素描肖像。图f这幅素描肖像作品真是可谓带着感情带着娴熟技巧画出的素描肖像中的尚品。那么地端庄秀美,布局合理优雅,层次分明,有变化。在脸部和手部略施淡彩,形体塑造得非常洗练。左边手举起,右边手带着手套,没有用很多的光影就把头部手部衬托出来了。最重要的是鲁本斯对模特对象脸部手部形体转折部分观察得非常细致和生动,哪里明晰哪里模糊以及在哪里变宽或变细,要使明与暗结合起来,有时像烟云一般没有边线。这种细致和生动的展示是鲁本斯五十三岁炉火纯青的艺术把握,当然鲁本斯画海伦肖像好多次,第一次可能是在他们结婚的时候,这与他二十一年前给伊莎蓓拉画肖像相比较,他虽然同样专注地描绘着新娘年轻的面容以及其雅致的衣服,但是他在画海伦·芙尔曼的时候,心里显然是不同的。这已不是风格的问题,伊莎蓓拉的肖像是直接的描述,轮廓坚定而精确,海伦的画像则是在肌理与造型间传达光线,色调柔和。他在画伊莎蓓拉时有如凝结了永恒的时光,而在画海伦时则似乎是在享受短暂的人生,有如昙花一现一般。
鲁本斯不愧是多才多艺的艺术家,他在人生的最后一年还画了一幅自画像。此幅肖像作品描绘得既大胆又具个性。他把自己画得比实际年龄要老,话中的他胡须已稀疏,宽边帽下的卷曲头发可能是假发。他的表情有点委琐而厌世,似乎对人生失去了热情和勇气,不过他的眼神依旧透露出睿智的光芒,让人觉得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逃得过他的眼光,鲁本斯于1640年5月30日死于关节炎,享年六十三岁。
艺术史上尚找不到一个艺术家像鲁本斯那样,影响深远又具有权威性,他成功的艺术生涯,几乎近于完美的境地。他那杰出的人生,不管在哪一个阶段都未曾出现过休止状态,即使在临终之前,他还仍然一直在试验与探索艺术工作。
绘画是个思想上认识与手头上有功夫结合的产物,我们每个从事艺术劳动的人至多能活一百余岁,谁也不能把那熟能生巧的手和脑带到下一个人身上去,只能靠自己的苦练和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