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中国

与前辈艺术家的对话

艺术中国 | 时间: 2011-08-08 10:29:59 | 出版社: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这些艺术家的经历都让蔡国强看到自己的影子:当他们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艺术招式、方法论,作出了艺术史上的经典作品,但在微妙的心理转折中,总觉得自己作品永远有不足之处。

蔡国强从小就很得长辈缘,也会主动亲近长辈,年纪大的艺术家喜欢蔡国强,在日本、美国都是这样,一些大师都喜欢蔡国强的作品,蔡国强也喜欢与年纪大的艺术家对话。他喜欢倪瓒、八大山人的作品,也喜欢El Greco,不管懂不懂,他都愿意花时间与老东西对话。反而是同时代艺术家的作品,他大量的观看阅读,理解了对方的意图与方法之后,就将他们放下了。

在国外美术馆进行展览时,工作人员忙着辛苦的布展,蔡国强喜欢溜到隔壁的展厅,看塞尚、Jackson Pollock的画,这些艺术家在美术馆里头都有独自的展厅。蔡国强特别喜欢阅读这些艺术家创作时的心得心境,看着前辈如何尝试走一条路,看他们如何遇到挫折走不下去后又折返,返回过后没多久却又弯回去等等 。

蔡国强举Jackson Pollock为例,他认为Jackson Pollock是具备强大能量的人,开始他的能量放不出去,很挣扎很痛苦。Jackson Pollock从印第安原始图腾,南美、墨西哥的大壁画去寻求灵感,后来,自创技法后感觉可以自由挥泄了,大家都奉他为大师,然而他自己确还是觉得很不安,不时返回图腾符号里。

这些艺术家的经历都让蔡国强看到自己的影子,当他们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艺术招式、自己的方法论时,本来已经很棒、很清晰潇洒了,但他们又会觉得这玩意儿是否太简单,少了人文关怀,没有文化主题。于是他们又回来一点点,试图让自己的招数跟文化更多联结,却往往又觉得不够纯粹,委屈了艺术本身。尽管这些艺术家做出了艺术史上的经典作品,但是在微妙的心理往返中,他们总觉得自己作品永远有不足之处。

蔡国强自己也是这样。

在大地上使用火药创造,炸过几次,心中很爽快,觉得“这样做就对了”。炸了一阵子后,爽快逐渐降低,觉得这样炸下去,与人类的文化、历史等人文思想没有关系,没有对话。于是他找了一个军事基地进行创作,就是希望自己的作品能与社会文化产生联结。但是对话进行后,他又不舒服,觉得老想着要解释很多文化的事情,文化的事情愈解释愈多,纯粹艺术这部分又太少了。就像钟摆,一下子摇摆在艺术这端,一下子又摇摆到对于历史或政治的那端,一直这么摇来摇去。

蔡国强就是这样看艺术家,看毕加索在摇,看塞尚在摇,也看着自己在摇。

刚开始用火药的时候,他直接在画布上喷小孩玩的焰火。画布打出好几个洞,最后烧掉了。当时他感觉火药真是很厉害,有原创性。但是做了一阵子,又觉得不能老是这样子搞,太简单了,缺乏文化叙述的艺术无法往下发展。

然后蔡国强在画布用火药烧出一个楚霸王,或是做出一幅自画像,这样就有了文化,也联系上美术史。但弄着弄着又觉得文化叙述的东西太突出,使得火药能量被控制住了,施展不开。火药本身不该这么被要求,于是他的钟摆又荡回去,希望用火药做出更纯粹的力量,找出让艺术更开放的可能。

他说,其实每一次摆出去又摆回来的同时,已经不是回到原本的位置,就像辩证法。

美术史上的大家中,蔡国强最喜欢的是El Greco。

El Greco本名底欧多科普洛斯(Domenikos Theotocopoulos),生于十六世纪中叶希腊克里特岛的堪底亚(Candia)巿。很少人叫他的本名,他在西班牙被称为是外来的画家或是“希腊人”,El Greco的意就是“希腊人”之意。这个称号后来一直被当作他的名字。他在故乡度过二十年的时间,之后到意大利,在意大利成名,树立自己独特的风格,但是与当时意大利的文化思考不合,他又到了西班牙发展,这里也成了他的第二故乡,他永久居住之地。


 

西班牙具有El Greco精神上向往的文化特质。他也成了西班牙当时绘画的开拓者,在西班牙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但也由于他创作的题材与方式,引起不少诉讼争议。他倔强而反传统,屡受挫折却斗志高昂。

蔡国强觉得El Greco与他的状况有些相近。刚开始其实不怎么理解,后来慢慢懂了。

“El Greco是在意大利画画的希腊人,他三十五岁之后去西班牙发展很成功。他的一生永远在与别人过不去。”

“他保有过去工匠的传统,在他活着的十六世纪看起来,他似乎动作晚了一拍。当时的文艺复兴艺术家已经在讨论人,基本解决了结构、解剖、透视与色彩等前卫的技法问题,而这位老兄看起来还画得不太准确哪!用色很夸张,宗教色彩太浓、太神秘,显得保守。但是El Greco根本不鸟这个,觉得无所谓。结果现在看起来我们觉得El Greco是文艺复兴时期最棒的,已经超越了他们的时代,看到更多的东西。”

他让蔡国强想到自己,从中国、日本到欧洲美国,在那样已成系统的西方美术论述之下,要找出一个华人的地位,在当代艺术各种装置影像材质中,他找到中国最古老的火药来做作品。古老还是前卫,之间的界线很难说明。

蔡国强也喜欢塞尚。

“美术史走到塞尚的时候,他看颜色、造型、主题都是纯粹的,而这份纯粹最为可贵的是艺术家的精神与态度。这是他的姿态。”蔡国强说,“任何时候我看到塞尚总是肃然起敬,感动之情油然而生,塞尚很清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既纯粹又坚定,坚定里又展露无限的价值。”

他也要纯粹的,“我要的纯粹是自由自在的变化”。

他用了各式各样的材料,从火药、狼、老虎,最后还搬了一块大石头来做《海峡》。他什么都想做,这种自由自在于抓一个纯粹。

“塞尚的纯粹是以不变应万变。塞尚画圣克维多山或画苹果,画单一事物,但作品便是无限世界,他的人生虽然起起伏伏,但基本上是不变的。”

“我是以万变求不变,看起来什么都有,实际上是不变。”

不变是为了追求什么?无法无天?

“塞尚如果活在今天,可能还是比我精彩,我一样会尊敬他。而如果我活在塞尚的时代,搞不好还是比他差。这是一个根本的问题,创造力的高低并不会因为时代的不同而有所改变。”

“在与前辈艺术家对话的同时,可以比较艺术家挑战课题的勇气。艺术家的创作体裁与样式不可比,但是勇气可以比。”蔡国强说,这些前辈们,有人研究线条还有怎样的画法,面对画布还有怎样的解释办法,虽然几千年来已经有无数艺术家解释同样的画布,“但是出色的艺术家就是能自画布上画出一条崭新的地平线,使后人拥有全新的空间去建造。”

“好的艺术语言是这样的,它的存在就让你看到高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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