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郊外司徒庙,有汉柏四株,曾被雷劈死,后复苏,从断臂折腿中再生新枝,于是千姿百态,躺卧、斜倚,穿插缠绵,难分难解。乾隆皇帝见之,曾以“清”、“奇”、“古”、“怪”分别命名四株劫后余生之巨柏。
今日这四位汉代大夫更见枝叶繁茂,郁郁葱葱,画家绕树三匝,移步换形,如狗咬刺猬,不知从何着手。油画难攻这线之王国,便弃油画箱而改用墨彩,我用数张大高丽纸作连环式写生,也难于击中起伏缠绵之要害。返京后多次重作,用墨线与灰线交错运动,构成多层次的不同形象之互补,终成差强人意之丈二巨幅。80年代又以此题材为北京饭店大宴会厅作3×15公尺之巨幅,更倾向于构架中力度的表现。
这一缠绵纠葛之画境,实系我在无数枝藤写生中的总汇,故90年代又以丈二画面再抒情,不再局限于清、奇、古、怪之母体,一味表达跌倒者的奋起,沉睡后的苏醒,粗线昂扬瘦线穿流,彩块、色点纷飞,春迟春早,竭力表现生命之苏醒。
载《装饰》2000年第3期
(美术作品见《吴冠中文丛·横站生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