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年在美国生活,却致力于创作北宋山水画。他选择用现代的艺术语言再现了中国人与名山大川的和谐精神,他就是旅美画家李华弌。这次“与古为徒”的展览中,他创作了一件内在具有山水精神而外表却是装置作品形式的艺术作品。要了解这件作品的内涵,请您走进本期访谈——
艺术中国:当您接手波士顿博物馆的这个课题时,心中是怎样的想法?
李华弌:我真的是想谈谈这个故事。我碰到盛昊主任是06年,我们碰到是在06年,在哈佛大学,有一个很小的讨论会,关于当代水墨,它里面的策展人,它叫Haword Museum,它的策展人叫Robort Morri,非常老资格的一个汉学家,他收了中国非常当代的一些水墨画,都是当代的,也有非常年轻的,开了这样一个小小的讨论会。我在那边碰到盛昊主任,他和我讲了一件事,他们准备组织一个展览,每个人到他们馆里面,选一件它的馆藏。波士顿的馆藏在美国是非常著名的,(那些作品)差不多到他们馆已经有100年左右了。它馆藏的宋画我以前看见过,是97年的时候有一个展览,叫”from the land of dragons”,我忘记这个确切的题目,反正意思就是“从龙的故乡来的展览”,当时我看了这个展览大部分都是宋画,我又特别喜欢宋画。看了之后就对那张图情有独钟,就是陈容的《九龙图》。
艺术中国:对《九龙图》您如何理解?
李华弌:那张画不光是海内外孤本,而且今天所有讲陈容的画,这张可以说是第一了。当时乾隆喜欢的不得了,更奇怪的是他有一张复制的袖珍本的袖子里,可以让乾隆随时把玩,他游江南的时候都带着,很出名的一张画。我去的时候,那张画打开的时候,前面有《石渠宝汲》著录的签条,是张照写的,那个身价不得了,什么都是原来的。你打开那个玉扣,反面是刻的乾隆的章都在里头,所以什么都是很到位的。
我对这张画,当然这张画气场是不得了的。但我是画山水的,所以我马上就想到,我们老是讲山的走势,主要山的走势,我们叫“龙脉”。我马上就想到这一点,我想如果我能学把龙的运动、走势,画为我自己的山水的龙脉走势该多好。另外,从技法上来讲,它的技法很当代,它不光是传统那部分很好,它画的很创新。从一般的宋画看,它是纸本的,而且它的背景是刷的,而我自己的创作过程,又喜欢先泼了墨刷一下,所以我特感兴趣。中间有好多的层次,感觉像筛点在上面,可能当时是蘸了墨弹的。所以非常创新。
而且气韵的事情,它又奇怪是反过来做的。比如说中国画里经常是黑块,我们中国人总是说“知白守黑”,当心白和黑之间的开合。一般来讲实体的东西在宋画里是画成黑的,比如说石头、树,其他的比如说云雾、水口,等比较软的因素都是白的。它反过来的,它的背景空间的地方是黑的,而且那个龙它勾了线,但你看上去,它还是白的。所以这张画是非常有意思,非常独到的一张画。
我就是想偷一点东西在里面,所以我去看了。然后我跟盛昊主任聊了以后,我问我能不能学这张画。他说绝对可以啊,而且我们可以让你来两次。所以我就去了两次,这是非常好的机会。盛昊主任能够提供让我们手把着看的程度,所以是非常好的机会。你觉得这张画很亲切,然后我去了两次,我们都回来构思这个过程。
在开始的时候,我还跟他谈了好多其他事情,记得我们我讲到我们准备搞一个形式,带一点装置的样子,我个人非常喜欢传统的样子,但是我也忍不住喜欢当代的好多……
艺术中国:关于这张画的形制
李华弌:当时我就有这样一个想法,我觉得中国画尤其是当代中国画应该像一个当代作品一样。第一,我们要有一个冲击力。比如说你走过这个作品,因为它大,它要给你一个震撼,所以整个画我是一个屏风形状,远看只有很简单的几个过程,几个块。你哪怕走过的时候只有10秒,1/10秒,你一看就能给你一个印象,当场就能把整个印象给你一个冲击。然后我觉得中国画和外国画的欣赏不同,我也在以前讲过,这个是月亮的艺术,那个是太阳的艺术。因为中国画的微妙和含蓄使一个人要静下来。西洋画一个油画的话,你走过,它有覆盖力,它有颜色,所以西洋画挂在那边给你的感觉是马上一个人会很激动,心跳加快,血压升高。你觉得这么大的气场,在这种过程中你会得到自己的能量。你觉得这张画真感动我,他就这样感动了你。一张中国画不是的,你一看你马上安静下来,这是中国人。他在一个非常安静的环境下可以反省、可以沉思,这个是水墨画最大的特点,在这个过程中,你同样得到正面的能量。我们讲太极拳、喝中国茶,这个生活方式就是这样的。
所以我想一张大画给人给人非常简单的感觉,当代有冲击力,但是这个微妙的怎么给人?如果这个人还有十秒钟,他想沉思一下,他就需要一个视觉上的焦点。这个我就想挂一个最传统的轴,这部分我把它作为一个焦点,人们可以在里面沉思,可以看到。然后它两边的水墨可以和中间的北京可以缓成一体。当你非常快的,一刹那看一眼的时候,你也觉得它是一个整体,这就是我一开始时的想法。这个需要一个装置型的东西。我也和盛昊主任讨论,他的团队的事情,怎么把他搞得更加三维。三维的事情,盛昊主任不但鼓励我,甚至还给了我一些建议。我觉得合作得很愉快。
艺术中国:从《九龙图》到《龙潜山脉》如何转化?
李华弌:中国画讲气韵生动,其实我的老师经常和我讲以前讲的六法,其实只有一法,就是气韵生动。其它的骨法用笔、经营位置都是为了气韵生动服务的。我想最要紧还是抓住它的气场,它的运动正好是一个转折,然后我就把我大的面积构成我的转折。我很喜欢表现云雾,因为我就住在旧金山。从宋朝开始就有很多人崇尚云山,在这一段(《九龙图》)留了很多白。《九龙图》伟大的地方在于有的空间它甚至用黑的来解决,但这一段它正好有一块白的,在中间,所以我用在我的画里面。
然后,我也谈到《九龙图》的背景是刷的,所以我开局的时候把整个后面的六七张纸拼起来的大画,放在地上泼墨,用了刷子,引导一下水流的方向。
您在美国接受教育,为何选择了这么一种与大自然亲密接触,最具代表性的一种中国艺术形式?
在美国真的可以做的选择很多,我最后还是选了水墨,选了山水,因为我们从小学画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山水是中国画中最高一门,老是想我总有一天要画山水的。另外我觉得好多国外的博物馆它们珍藏的最珍贵的东西都是中国的宋画,而且我觉得中国人文最根本的一点就是它把自然崇仰的很高,它觉得山水画不是一个画种,从题材、风格,甚至到生活方式,它已经形成一个整体。所以我觉得这是纯艺术中非常完美的一个东西。而且我也学过油画,我觉得最环保的媒介还是水墨画。一张纸,非常清奇。
其实我当时做《九龙图》的时候我做了两个,一个是山水,一个是完全抽象的水图,盛昊主任选择的这个是山水,但是那张水图如果选了的话,和小俊先生的那张树放在一块会很有意思。
艺术中国:您对与古为徒这个展览题目如何理解?
李华弌:“与古为徒”这个是很好的题目,我们今天把传统继承下来不是去抄袭,没有发展的话,就不能谈继承。我们回头去看传统就讲两个人好了,比如讲赵孟頫和董其昌。但他们都是很大的改革者,元朝有这盘天地其实他搞的都是新的,他奠定了一个改革的基础,元朝也不用说颠覆或怎样,就自然发展成为两样完全不同,又一脉相承的艺术。其实我们要学习,就是要学习这种精神。我们要用今天的眼光来传统。
当然这句话每个人都可以这样讲,但是做法不同,其实中国当代带来了很多活力进入中国艺术圈,当然每个运动都有良莠不齐,我们也不能否认中间有,我们也不能否认它带来的精神是非常活跃的,这也是中国今天国力增强,大家人心所向。所以光在传统上看是不够的,传统的继承个人有个人的形式,我觉得都没关系,可以用外表是传统的办法,像笔墨这件事,比如我的老师已经90岁了,她的笔墨在我看来依然很年轻。我个人的办法就是一直用中国最传统的因素。我一直讲这句话,像做一个房子或建筑,你可以用一个非常现代的材料做一个蛮传统的房子,也可以用中国最砖的材料做一个非常现代的房子,我本人比较喜欢用最朴素的砖做一个一看就是今天的房子。(访谈/撰文 许柏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