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近些年来,伴随着80后青年艺术家的成长,一批80后策展人也逐渐走上艺术世界舞台,并以他们不同的视角为策展带来新的思考和可能性。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馆长助理与学术部主任郑闻就是这其中的一位,2012年就职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以来,其策划的重要展览达30 多个,如群展《不在现场: 感官阈值与一种在地性的漂移》、《亚洲视野:国际影像展》,个展《乔-彼得•威金中国首展》、《皮肤的文体:毛焰》、《缪晓春2015》等。他的策展与写作展示了另类的艺术气质与犀利的学术立场,不仅逐步提升了南艺美术馆在展览品质上的水准和影响力,同时也以其“冷”“酷”的策展气息和“生猛”的语言方式引起人们的关注。本期,艺术中国记者专访青年策展人郑闻,分享他的策展经历与艺术观。
郑闻
艺术中国:作为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的学术主任,你怎么看待依托高校建立起来的美术馆的角色定位?
郑闻:国际美术馆业有一个3M理论,即Museum、Market、Media。首先要承认美术馆只是整个艺术生态的冰山一角,在下面支撑它的是市场和媒体,艺术不可能脱离这个体系而存在。我个人希望高校美术馆不回避讨论艺术和商业的关系,但致力于预言和生产出新的艺术/经济的思想和模式。比如我一直借用经济学家科斯“思想市场”这一概念,成为新价值体系输出地和新艺术潮流的引导者。也只有这样才可以给学生们带来些“干货”。
艺术中国:即将或刚刚步入三十的策展人已经逐渐登上各大展览的舞台,作为其中的一员,你如何理解“策展人”这一概念?在具体操作上你希望和其他人有何不同?
郑闻:从所谓的创造力和想象力方面来说,策展人终究是一个“二手”职业,所以不必太在意“策展履历”和“业界评价”,因为就目前状况看,无论国内还是国际策展人的写作水平和思想建构能力在思想史或艺术史上都很难站得住脚。策展人提出的所谓主题往往也挺扯淡,比如2015威尼斯双年展“全世界的未来”这类,基本都是正确的废话。
至于自己,我只是把策展人的经历作为一个更加理解艺术的过程。我对自己的要求仍然是首先成为一个有趣的人,一个思想的人,一个写作者与创作者。
《亚洲视野》
《不在现场》
艺术中国:2015年是你多产的一年,策划了15个展览,发表了近20篇文章,拍了3部纪录片。从这些数字上已经足够让人关注了,同时,像《不在现场》《乔-彼得•威金》《寒枝惊雀》等展览又取得了较好的影响力和学术反馈。这样大的体量,展览的筹备和策划工作又非常繁琐,你是如何完成的?
郑闻:就像打游戏一样,一站一站,打到年底,就通关了。
艺术中国:如果对它们做一个简单的说明,你如何进行脉络的梳理和分类?
郑闻:大致可以这样划分,重要的群展有《不在现场: 感官阈值与一种在地性的漂移》、《亚洲视野:国际影像论坛特别展映》、《物自体:当代艺术的材料学与再设计》这三个。都是带着问题意识针对当代艺术不同现状策划的。
艺术家个展则有《乔-彼得•威金》中国首展、《寒枝惊雀:尹朝阳2015-2016跨年展》、《缪晓春2015》、 《大江东去:汤国个展》、《脱轨的游戏:梁昊鹏慕尼黑个展》、《中国之梦:梁昊鹏不莱梅个展》,分别涉及了不同媒介、不同年龄层次的几位重要艺术家。
《缪晓春2015》
《物自体》
本年度影像档案的研究也在持续,有《导演的身份:加拿大实验影展》、《沙巴哈维•考尔实验影像展》、《南京好声音:刘健和他的朋友们》、《24:许翔实验影像展》这四期。重点介绍了北美实验影像的重要个案,以及南京当地的重要影像力量——刘健和许翔。
此外,还有在北京无界艺术举办的《大地上的描绘者:大卫•丹尼尔斯对画吴冠中》,是有关中西美术史比较研究的一个展览,以及在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策划的《园中梦:刘伟冬个展》这一学院交流展。
《导演的身份——加拿大实验电影放映及对谈》
《许翔实验影像展》
艺术中国:影像艺术在你的策展工作中一直占据了很重要的比重,除了持续性的《AMNUA影像档案》的策展外,去年年末你策划的《亚洲视野:国际影像论坛暨特别展映》,邀请了来自不同国家的十六位重要策展人,也是近些年国内少有的大规模的影像展览和论坛,感觉你对影像及摄影这一块特别感兴趣,是这样吗?你如何看待影像艺术?
郑闻:相比较绘画和雕塑等古典媒介的fine arts,无论其生成的机制还是传播的方式上,影像都是最具当代特征的媒介,甚至已经超出了“艺术”的领域。从历史的视角来看,假想未来的一天回溯与考察二十世纪以来一两百年的文明史与艺术史,影像必然是最具特征的考察样本。同时,对虚拟影像和虚拟现实的描绘也与科学上的前沿理论相关。对影像的关注可以同时满足我对社会学和科学的双重好奇心。
这种艺术媒介和艺术方式同绘画雕塑一样,同样经历了记录、娱乐、宣传等实用功能,从上世纪中叶开始,经历超现实主义运动、激浪派运动等,直到今天逐渐发展为一种高度个体化的自由表达的方式。
《大地上的描绘者》
《大江东去——汤国个展》
目前为止,影像还是最具有现实意味,也最有活力的艺术方式。相比较绘画和装置,独立影像及实验影像受商业资本影响更弱。目前从事影像创作的作者,玩得更加独立和纯粹,传统的艺术学院系统外有很多高手,作品的现实感和活力也更强劲,比如《不在现场》群展中展出的王水泊、彭韞、琴嘎等艺术家的作品,以及生活在南京的刘健、许翔的作品。有一天在和影像艺术家张彦峰、周罡的聊天中,我就说“影像,是当代艺术的救赎”。
我自己也坚持做纪录片做影像,可能还是因为自己是艺术家出身,有一种不安分的、总是想要做点什么的心态在作祟吧。
《脱轨的游戏:梁昊鹏慕尼黑个展》
《彼世:沙巴哈维-考尔实验影像展》
艺术中国:一些艺术家和媒体认为你策展的气息有“酷”或者“冷”的倾向,比如《不在现场》等非常“生猛”,威金个展就更不用说了,可以理解你是一位“重口味”的策展人吗?
郑闻:我有一个比较自私的说法——只有少数几位策展人策划的展览,代表他自己。我觉得我就是这样的一个策展人,因为我一旦决定挂名策划的展览,涉及的作品与艺术家,必须是我了解、喜欢甚至推崇的,能够与我内心产生共鸣的。否则我没有办法提起热情去玩儿——我相信对于任何一位好的艺术家在选择策展人或展览时也一样。
至于说“生猛”的趣味我并不否认,那也是对无趣乏味的流行趋势的一种回应吧。就像我在一篇文章中说的,“看似前卫的艺术姿态和光鲜亮丽的作品一样,为这个景观时代源源不断提供一种仅供消费的最新谈资而已,不到一天就会被另一个更加新奇却同样无聊的谈资取代掉。”我希望出现的好作品并不是表面的残酷和生猛,而是有关人性和世界观的穿透力和洞察力。同时我的思考也有轻盈的一面,比如《物自体:当代艺术的材料学与再设计》,都是一种更有亲和力的、智慧型的创作方式。
《南京好声音——刘健和他的朋友们》
《乔--彼得威金》
艺术中国:综上所述,2015年你策划了这么多展览,写了那么多文章,如果要你自己评价,有没有哪个是你认为最成功的?或者说哪些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
郑闻:不同的展览和文章代表了我对不同问题的思考,比如:展览《不在现场: 感官阈值与一种在地性的漂移》和文章《你们需要艾未未 你们更缺顾德新》等是我对中国当代艺术三十年的一个阶段性思考;《不止女人和枪》、《我们所有的浓情蜜意都不曾存在过》是对实验影像的思考;《汤国个展》和文章《五百年后你在哪里》、《一声歌已釂金觞》等代表了我对水墨、江南、传统的看法;《人间笔触》一文借吴冠中,谈了些对中国近现代美术的看法;《艺术、金钱、还是春药》则是对近年艺术市场一些乱象的调侃…但所有的展览和写作,都不是为了下定义,是我尝试了解事物不同面向的一个过程。
《寒枝惊雀——尹朝阳2015-2016跨年展》
艺术中国:又是一年辞旧迎新之际,回望去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遗憾?对于新的一年又有什么期待和展望呢?
郑闻:威金最喜欢我写他的一句话:“在这些摄影中除了无声的悲悯外,或许,还能依稀听见一些轻蔑的笑声。”他竟然认为这是他死了以后上帝会对他说的。尹朝阳则说:“过了四十岁,发现各种笑话冒出来了。前辈、后来的,大家都感觉在一个巨大的场里,在编织着这个笑话,有时候你自己就是这个笑话的一部分。”我也很喜欢他的这段话。这些可能都展示了现实荒诞的一面。 2015年我最大的遗憾是彻底告别二十多岁了,一个1985年出生的人到了2015年再也不能号称自己还是二十几岁,并装疯卖傻了。所以,我自己也只能一边笑着,一边加入这个荒诞的笑话,哈哈。(文/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