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沃特斯(Roger Waters)
新专辑《Is This the Life We Really Want?》专辑封面
二十五年才出一张新专辑的平克·弗洛伊德乐队(Pink Floyd)灵魂人物罗杰·沃特斯(Roger Waters)已成为最愤怒的摇滚老年。
“shits”和“fuck”乱喷,难民问题、贫富差距、特朗普……他都深有意见。连同之前受到争议的抵制以色列及支持巴勒斯坦主张,这次沃特斯干脆把自己假想成上帝,并表示“如果我获得赞同/也许会交出一份更好的答卷”(《D j Vu》)。老了不免想生死,或者回首一生,把自己解剖了都是老音乐人们惯常的归处。像沃特斯这样怒火升级的反而稀少。
这些年的罗杰·沃特斯很活跃。既有让他成为收入最高艺人的“The Wall”演唱会,亦有2016年的“沙漠之旅”(Desert Trip performances)巡演。即将到来的下一轮巡演“Us+Them”被他描绘为:“不仅反对特朗普,也反对全世界所有的独裁者、小偷和浪子。”
单飞生涯中,他1987年的《Radio K.A.O.S.》和1992年的《Amused to Death》都笼罩在平克·弗洛伊德的影子之下。青空般的旋律,隐晦而深刻的讽刺,尤其被沃特斯称为与《The Wall》和《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并列为职业生涯最满意作品的《Amused to Death》,很难听出与平克·弗洛伊德的区别。然而伙伴们不在旁的时候,这些作品没有超越前作。
这次的新专辑《Is This the Life We Really Want?》依然是平克·弗洛伊德的路子,也和他的上张个人专辑一样是抗议专辑(如果“抗议”这两个字仍可以被作为分类的话)。
《Amused to Death》探讨的是电视等大众媒体对海湾战争的影响,这一张的主题更为广泛,是对这个喧嚣世界的全面反击。如果你多年来都听不厌平克·弗洛伊德这支乐队,沃特斯带来的熟悉味道依然够下一大碗饭。
和《Amused to Death》相比,这张专辑更保守平和,音乐上没有要走新路的意思。对于耳朵来说,是上一张更跌宕提神、更年轻充沛。开篇的《When We Were Young》,心跳般的低音贝斯,不同声道模拟电台广播的声音模拟纷繁流淌的思绪:“父母造就了我们/抑或是上帝/然而又有谁在意/这一切从来没有穷尽”。
“电台司令”(Radiohead)、U2、保罗·麦卡特尼(Paul McCartney)、Beck等艺人的制作人Nigel Dodrich成为沃特斯的新伙伴。他为这张专辑带来喑哑的音色和隐忍的气息。海鸥嘶鸣,提琴紧张;通过电波传递的声音,飞跃中东的战斗机声音,以及无处不在的仿佛倒计时般的贝司,这张专辑不属于这个早已被沃特斯和尼尔·波兹曼判定为“娱乐至死”的时代。平克·弗洛伊德时代和“娱乐至死”的时代,沃特斯阴郁地预言这个世界将变得更暴力、更浮躁、更贪婪、更反智。预言的实现并非好事。这大概就是沃特斯在这张专辑里怒火升级,希望发出比音乐更大的声音唤醒世人的原因。
一个问题:这个时代还需要沃特斯这样坏脾气的说教者吗?鲍勃·迪伦(Bob Dylan)、大卫·鲍伊(David Bowie)和莱昂纳德·科恩(Leonard Cohen)这样的老头不会过时,因为他们够多变,够自我,不想成神当意见领袖,只求内观自我。因此反而洞悉世事,思考的力量有时大于音乐。
伊基·波普(Iggy Pop)这样的也不会过时,因为他够酷够简洁,够黑够糙又够下流。他有用不完的魅力,到老也让人目不转睛。罗杰·沃特斯这样的就仁者见仁了。
愤怒是年轻人的东西,政治是老狐狸的;而他既非年轻人,又不是老狐狸。另外,人怒了就不酷,老而怒则有迂腐之嫌。
但如果再仔细一点听歌词,时不时会有很妙的部分闪现。《D j Vu》(意为“似曾相识”)里既有容易让人生不快的“如果我是上帝”和盘旋在废墟上的无人机场景,歌曲的末尾却被“你朝向左边却走向右边/这一切似曾相识……在我的海湾洋流下在圆球中/有价值99分的醉鬼和傻瓜”带往超越现实的境地。
《The Last Refugee》中有爱人们睡在柠檬树天空下的画面,“在梦中跋涉/温暖潮涨及膝”.这是艺术家浪漫化了残酷现实,还是残酷里本来就有美?怒气冲冲也有好玩的时候。“想象一间厕所/没有下水管/想象一个领袖/他妈的没有脑子”《Picture That》。就是这样简单粗暴,这个世界的大部分时候倒也正是这样简单粗暴。
在《Is This the Life We Really Want》中,罗杰·沃特斯问:“这是我们要的生活吗/一定是的/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民主国家/大伙说了算”。听者替他回答:“他妈的这绝对不可以!”在这里,罗杰·沃特斯为我们展示了另一种老去的路径。不太酷,但是骨头硬,可亲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