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娜-德尔-蕾
撰文、编辑/李森
拉娜·德尔·蕾有意把自己打扮成了芭比娃娃。不管她是否整过容,至少,大众眼前的她一直面容姣好,矜持优雅。
老佛爷卡尔·拉格斐(Karl Lagerfeld)夸她“主动争取了自己的美好”。这个睫毛浓密,卷发柔顺,唇形完美得几乎失真的芭比,或许比任何人都适合诠释现代美国梦。她引人遐想的身世,对60年代美式生活的效仿和催促人们及时行乐的心态,无一不指向旧日梦碎后的放纵。她是这样一个案例:流浪过、坚持过、失败过,而后一举成名。她竭力模仿着那个业已消亡的时代精神,把复古封存在作品中,吟唱充满了美好妄想的歌曲。她,试图制造一个虚假的美国梦。
再叫一次她的名字,拉娜·德尔·蕾,随舌尖轻轻扫过上颚,听她讲述一个“免费缅怀爱与回忆”的故事。
用非同寻常的方式诱惑你
苏珊·桑塔格创造“坎普”(Camp)这个词的时候,或许已经预见了它对流行文化的影响。桑塔格逝世不到十年,对冲突和夸张的热爱已然成了这个时代的关键词,而对“固定性格”的追捧也早已被娱乐圈拿来衡量一个明星的价值。聪明的艺人都知道,一旦拥有了性格的一致性和感染力,就等于拥有了横行于世的免死牌,比如小S,她的做作反而成就了她的美;比如Lady Gaga,夸张的造型最终赋予了她取之不尽的深度。这些擅长制造话题的女星,从大众趣味里找到了那些尚未被糟蹋的品质,然后用轻松的方式展示出来。于是,娱乐捡到了曝点,看客获得了谈资。
这一切,拉娜·德尔·蕾深谙于心。
她不是一个简单、质朴,只会用“我有一个梦想”做挡箭牌的新人。自从化身拉娜·德尔·蕾,她的每一步都昭示出深思熟虑后的计算。复古金发、烈焰红唇,以及对放浪形骸的敬意,这些看起来闪烁着上世纪60年代光泽的意象,无一不是拉娜用来营造她“固定性格”的法宝。
拉娜说,半个多世纪前,美国梦仍然触手可及,“人们过着悠闲的生活,未来充满了希望,一切都是崭新的”;如今,“生活已经失去了激情,美国梦不再是全世界人民的梦想,它一触即碎。”从她尝试着剪辑MV起,拉娜就迷恋于黑白电影里的蛇蝎美人,这些象征着女性巅峰意志的银幕形象,勾起了她对“复古”二字的极大渴望。她从一群张牙舞爪的Lady Gaga身上看到了重现昔日的优势——“没有什么比简单更能安慰这个又复杂又哀伤的时代了”。
“我相信美利坚曾经的美好,相信未来的我,相信大路上的自由。我相信陌生人的善良,当我犹豫不决时,我就踏上旅程,一路开到底。”
2012年的专辑里,拉娜有这样一段独白,她甚至写了一首名为《美国人》的歌,永远年轻,永远兴奋,永远心怀骄傲。她不顾一切地为作品添加了迷幻剂、喇叭裤、星条旗、逍遥骑士,把“Die Young”视为人生的荣耀。如此大费周章,为的是让这种对“美国梦”的迷恋抵销那些围绕她的负面猜测,她太明白“坎普”标签的重要性了,以至于在这一方面,她的企图心显得昭然若揭。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场金色美国梦那么简单了,她是要把梦变成致命诱惑,就像“坎普”提倡的那样,“我们天真、我们奇异夸张,我们热衷于用非同寻常的方式诱惑你。生活如此重要,以至于我们不能严肃地谈论它。”
谁会憧憬黑暗的幻想
“你选择什么作为你的本真,那它就是你的本真。我一直将自己的幻想当作我的本真——幻想就是我的真面目,我活在自己的歌里。”
如果谜团都能用这句话解释,那么所有围绕拉娜的疑问都将迎刃而解。在莫衷一是的娱乐圈,拉娜用是是非非和真真假假包裹着自己,关于她的猜测无一例外地被放在了欲说还休的位置。比如艺名Lana Del Rey,到底是不是好莱坞传奇Lana Turner和福特经典车型Del Rey的结合?比如她的出生年月,至今维基百科没有答案;比如她的父亲罗伯特·格兰特(Robert Grant),到底是显赫一方的地产投资商,还是黑帮老大(拉娜曾用“黑帮妞”自诩,她甚至有一颗金牙)?比如14岁那年,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被送到了康涅狄格州的寄宿学校——酗酒的借口似乎太容易被反驳,也太容易引发同情心了。
但拉娜并不急于理会上述疑问,她总在接受不同采访时针对某一个问题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这个17岁离家出走,把生活塞进一辆破拖车,常年靠酒吧驻唱养活自己的姑娘,早早就看透了人生的无常。寄宿学校的生活让她头一次产生了自己是“异类”的念头,而浪迹布鲁克林的青春期则笼罩在“身边朋友一个个都死了”的阴影中。即便她“决定和过去断绝关系,让一切变得干净透彻起来”,过去仍不时破门造访,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她只能信奉“匆匆活着,匆匆死亡,放荡不羁,及时行乐”。
有记者问她,在正常的唱歌和正常的生活间她如何选择,她的答案是后者。她不止一次用“艺术化我的生活”形容自身对黑暗幻想的憧憬,但最后,她还是宁可浴火重生,拾获自由与相对不羁的生活,因为她明白“作为一个真正的人所要承担的那份压力”。
2008年,拉娜化名莉姿·格兰特(Lizzy Grant)完成了首张EP《Kill Kill》,她像久旱逢甘霖那样,一次性展示了许多花样。她用这种“迅速燃烧”的方式向偶像“涅槃”乐队、猫王和斯普林斯汀献礼,却迅速湮没在以Lady Gaga为代表的电子舞曲中。这个跟头,被她看成“又一次丢掉了我的归属感”。
黄金时代的神秘与魅力
2011年,Adele横空出世,复古流行终于杀回了音乐圈。
此时,拉娜也在和一系列大牌制作人的切磋中确定了自己的风格,悲伤、低沉的老派抒情曲成了她重振旗鼓的资本。尽管她用“当人们不把我当成严肃认真的音乐人时,我就压低声调,那样的话我或许就能脱颖而出”自嘲,但“独立音乐人”的身份又确实从某种程度上化解她的尴尬——事实上,选择以“独立音乐人”的身份东山再起,正是拉娜塑造其“固定性格”的第一步。
再度现身于世,莉姿·格兰特成了拉娜·德尔·蕾。她像被洗白了一样年轻可人,在善变与美貌间找到了立足的黄金分割点。人们被她的剔透、性感、端庄迷倒,又享受她看似拒人千里的姿态,那些浅薄的伤感和蜻蜓点水的伤口,恰到好处地舒展了一个又一个企图放弃安全感的灵魂。一曲《Video Games》,唱尽了涌荡着爱、恨、分离与疯狂的惨绿年华。“这首歌改变了我的一切”,拉娜说,“把它上传到YouTube之后,每天都有几千条留言。我看到一种潮流,关于死亡、黑暗、冲突,原来它们都融合在爱中。在这个年代,危险,是一种魅力。”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这种魅力,尤其对习惯了用现场来检验歌手实力的人。2012年年初,拉娜以不变的复古造型登台全美知名的脱口秀栏目《周六夜现场》,惨不忍睹的跑调令媒体一片哗然。她随即用“你真的不能对我的现场报以太大希望”来化解公关危机,但“一个让奇迹变成惨剧”的歌手确实为拉娜带来了负面影响,遑论Adele珠玉在前,她的“国际最具突破艺人奖”(由2012年全英音乐奖颁发)愈发显得名不副实。
“我写歌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是对那些让我感受到生命冲动的人,那些令人颤栗、令人激动的瞬间,当这些瞬间像海浪一样慢慢回潮,退回我记忆的壳里,我会一阵失落,但又因为我还拥有这些瞬间而喜悦。”这个尚且年轻的姑娘只能以这种方式顾左右而言其他。她的意思是,我本不为现场而生,“创作和录音才能让我感觉到自己活着”——这样的解释,离平息众议还差得很远——不过,“坎普”的魅力也正在于此,它不要求完美,而是在乎一个人有没有能力将不完美上升为一种品格。她一点点蚕食,一点点营造,然后,她就拥有了黄金时代的明星所具备的神秘与魅力。
没错,当苏珊·桑塔格创造“坎普”的时候,她并不会料到将有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歌手,如此稳扎稳打地实践这个词。在“坎普”的世界,一切都将在引号中重新获得意义,拉娜·德尔·蕾和“拉娜·德尔·蕾”之间,隔了一条被称之为“不受约束,对人的纤弱以及夸张报以极大同情,对速生与速朽报以欣喜的幻想”的鸿沟,而这,其实就是拉娜与“人造美国梦”代言之间的差别。“如果我有灵感,我就不会搁浅”,愿上帝保佑,这句话将一直生效。
拉娜·德尔·蕾MV前的独白摘录
穿行于人生的风雪,令我倾心的男人是我唯一的仲夏。夜里,我摩挲着与他们共舞、同欢和哭泣的片段,直至入睡。三年,无尽的旅行,记忆是我唯一前进的支柱,唯一快乐的时光。我是歌者,不是名人,我曾梦想化为美丽的诗篇,但种种悲哀分割了它,它们像夜空中的繁星,摇摇欲坠。但我并不在意,因为我知道,得到了想要的,然后再失去它,才是自由的真谛。
……
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妈妈说,我有一个善变的灵魂。没有罗盘指明方向,也没有完整的性格,犹豫不决,就像宽广无尽、摇摆不定的海洋。如果我说,我不打算这么活着,那我完全是在撒谎。我生来就是个别样的女人。我没有归属,我又是任何人的归属。我一无所有,又想浴火重生,渴望自由。渴望一份让我无法表述,荡气回肠的自由,渴望到让我游离不定,头晕目眩。
……
夜夜我都祈祷我找到对的人。最终,我找到了,在大路上找到了他。我们无所失,无所得,无所渴望。唯一想要的,就是艺术化我们的生活。
……
你是谁?你还憧憬着你黑暗的幻想吗?你创造了自由穿梭的生活了吗?我做到了。
这张专辑曾在16国的iTunes Store摘夺下载榜冠军,其中的单曲《Video Games》更是炙手可热。但美国著名音乐杂志《摇滚》却毫不留情地给了两星差评,认为她的声音“紧张,且有些刺耳”。
但专业意见并没能冲淡拉娜在歌迷中受欢迎的程度,她于2012年11月发行了《Born To Die》的双碟装“天堂纪念版”,第二碟收录了9首新作。其中,《Blue Velvet》被时尚品牌选作广告曲,并拍摄了时长一分多钟的MV。拉娜在MV中的表现引起了名导大卫·林奇的注意,他称赞拉娜的表演“脆弱中混合了一丝敏感的香气”。事实上,拉娜也曾在纽约大学电影系的学生习作中露脸,她当时的酬劳是10分钟100美元。与林奇抛出的橄榄枝相比,她更热衷于自己剪片子。
拉娜·德尔·蕾成名前的第一张专辑《Lana Del Rey A.K.A Lizzy Grant》,2010年1月发行,在iTunes Store上架两个月后被撤。在这张据传由父亲资助的专辑里,拉娜释放了极强的可塑性,风格从60年代少女流行到Jazz-Pop抒情曲不一而足。稚气未脱,却气象初成。
拉娜的真名叫伊丽莎白·格兰特(Elizabeth Grant),出生于纽约州靠近加拿大的小镇,幼年时,曾在当地的唱诗班担任领唱。拉娜·德尔·蕾在西班牙语中的意思是“国王的羊毛”。
拉娜共有7处文身,分别是代表祖母玛德琳的“M”、左手的“Paradise”(天堂)和“无穷大”符号、右手的“Trust no one”(别信任何人)、手指上的“Die young”(英年早逝)、右臂上的“Nabokov Whitman”(纪念纳博科夫和惠特曼),以及手腕上的“Life is beautiful”(生活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