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乃正先生陇东讲学写生记

时间:2009-06-16 11:05:43 | 来源:大旗网

朱乃正先生,1935年11月生,浙江海盐县人。1953年入中央美术学院学习。受吴作人、艾中信、王式廓等先生指导。1958年毕业后,于1959年春分配至青海省工作,在青海高原工作长达21年,曾任青海美协副主席。1980年秋调回中央美术学院任教。主要作品有《新曼巴》、《金色的季节》、《春华秋实》、《青海长云》、《大漠》、《国魂--屈原颂》、《晴雪》、《爽秋》、《初夏》、《临春》、《归巢》、《冬至,春远乎?》等。曾于国内展出,获奖并被收藏。此外,兼擅书法与水墨画。出版有《朱乃正素描选》、《朱乃正作品选》、《朱乃正水墨百图》、《朱乃正小型油画风景选》、《SIGNATVR》(德国签名画册)。曾任中央美术学院副院长。现任中央美术学院学术委员会顾问、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油画艺术委员会主任、中国油画学会副主席、全国政协委员。

2002年7月我国著名油画家、书法家朱乃正先生应陇东学院之邀从青海转道赴陇东采风写生。这块坦荡的黄土,迎接一位襟怀坦荡的大艺术家。7月20日,朱乃正先生在青海西宁市参加《青海湖》特种邮票发行纪念仪式。纪念仪式后,朱老师携夫人转道兰州,在甘肃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张万凌、庆阳师专美术系副教授、系主任徐建新先生的陪同下于7月28日到达西峰,下榻在西峰饭店202房间,7月29日参观北石窟寺,返回途中在塬头写生一张,7月30日上午在巴家嘴二级泵站处写生一张,7月30日下午3点开始在庆阳师专理科楼三楼302教室讲学,播放了专题片《回望昆仑》对庆阳师专美术系教师及西峰市一些作者的油画作品进行点评。早在7月初,徐老师就告诉我朱老师的行程,和我商讨接待安排的打算,7月20日我到西北民族学院给中英基础教育项目培训班上课,我将我的一部分内容提前上了,7月26日返回,等待朱老师的到来。朱老师在庆阳的三天中,我与画家们一起追随先生之后,领略先生风采,观赏先生作画,聆听先生教诲,记下了朱先生关于绘画艺术的良言。

一、先生说的话

太强调了反倒表面化(陇东学院老校区2楼,美术系教室。针对几幅黄土题材画,朱老师说:)

太强调了,反倒强调了表面的东西。太强调了黄土的质理,反而影响了自己的理解。

把黄土画成了焦土,让人看了累,反倒体会不到你画画的主要语言,主要的感受。写生就应该临场发挥偶然性,妙笔就是偶然性。

视觉上看一眼就疲劳,这会转成画面感受的疲劳。可以朝单纯、质朴的路子走。画时,找形时,要有重点,多了就显得有点硬。

要真正找出自己的语言角度

黄土高原干,有些画画得也干。

什么原因?对地域性中人可以亲近的生活化的东西要强调。

用中国画的方式画油画受的干扰也多。这里明显地首先是一种“样式”的选择,这种选择不妥,要真正地通过自己的生活实践总结出自己的语言角度。

还有色彩。有的画,像这幅画,前面的黄就很跳,要找绘画本身的空间,不等于自然的空间。

画面难得的是混然一体,总得有冲击力,要比较完整。有的画我看起来就比较吃力,要分别是这一部分好,还是那一部分好。写生画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就要还要注意艺术处理。

视觉上要明确,既然写生,就得研究自然,自然界的规律和绘画的规律是一致的,不要硬在那里造一种。

你们画人物少了,人物差一点。人物难哪,素描造型基础要扎实,第一要像,第二要有个性,然后再讲味,最后一步在前两步的基础上才能达到。

坚持本土有好处

有些我们也很茫然,寻求自己的路。

总是有路的,走多了就有路,这个路没有现成的。

坚持本土有好处。尊重你的本土,你的生活,你接触的所有的人和自然。你急没有用,你要变成画面,就是考你的储存多不多。力求本土,外面的花花世界可以不管,艺术也是花花世界。你们可以以庄子的方式,把这个大山包起来。

但是自然有自然的规律,画画有画画的规律,要接受规律。艺术家凭脑袋,脑袋管用,然后眼睛才管用。才能走出自己的路。这个路要一点点走,有时要迂回一下,迈出去的脚还要收回来。画画和写文章一样,写文章也要放松,不要硬写、硬画。

要研究事物本身

周围的环境全是繁的,要提纯,要么就抽象。有的画画完了,但是艺术工作没有完成,要把繁的东西疏理到一个整体上。

这幅风景背景不主观,也不客观,需要主观一点。画树杆一点也不讲究,要讲究,树杆是圆的,一笔下去,就应该是圆的。

白桦树再细再小,也必然有受光面,有反光,它有形在里面。小树也要画得精彩。

画面普遍的东西是乱。远山必须要有颜色,一层一层的。勾线要好,勾线的本事要强。

画倒影,重的变浅,亮的自然变重了。

构图上不要什么都画,看你最爱表现的是什么?叫我画,只画阳光照在土墙上的耀眼的颜色。

教学不要再教那样的,刀子加瓶子加苹果……就是要研究事物本身,这个时候不研究,老了就没有办法了。

有几幅都是水的问题,必须要用心看,反复比较,再下笔,不能似是而非。

这幅画随意,不是天与土的问题,画到绿的地方都有问题。

土墙绿颜色还不对,天太蓝,色彩关系要对。

反光色彩没有表现出来。

太阳究竟从哪儿来的?有时瞎编。肚子里东西少,拿不出来就瞎编。

这张还可以。那张地不好,地的绿色是平的,不明确。

别处没有团块,树却用团块了,树枝树叶要搭配。

衬托不够。用什么颜色能衬托出来?衬托不够。

关系不够。前头房子和后头房子样,绝对不一样。

石头受光也有阴影,没有好好看。有些是常识问题,只是看这个地方挺好看,就画了,没研究。

教员的眼睛是第一的

教员的眼睛是第一,学生服你是因为你讲得对。自己本身还有这不足,那不足,本身还要补课。

看你们的画我也要吸收,小孩画得天真烂漫你也要学。教员要经常集中起来画些素描。团队精神要发扬,要互相探讨,形成娇羞体力量。

对你有用你就吸收,没有用看过去也就算了。还是要研究,只要研究问题就产生理论,创作没有理论也不行,但是理论是通过问题的研究产生的。

(对前苏联的油画,应该怎样借鉴?)

活用。我也是从那走过,但是没有把我拴住。

(看您的画册,觉得您的中国文人气质很厚,人到老年画画,是不是更意象化了?)

写生就是写生,忠实原象,你意象也好,表现也好,反而愚。观念可能变,但是人的本质不能变。而且一个人一生怎么变还是统一的。

一个画家,前后有变化,可是仔细分析,还是统一的。

一个真正的艺术家的感受应是全方位的。在什么情况下,用什么方式画。

(陈丹青和袁运生两位画家,哪一位你更认同一些?)

这两人出发点不一样,出去之前不一样,回来之后也不一样,艺术上各有一套。

(您觉得练书法对画油画有帮助吗?)

你认为有关系就有关系,没关系就没关系,关键在你自己的体验。

真的好,谁也压不住

歌德有名名言,你如果25岁没有成名,你就休息吧。三十岁左右就要奠定自己的基础,不要以为还年轻而耽误了。

艺术非要成功我,我也没有办法。

这幅画(指《屈原》)我什么都没有参考过,凭积累。

真的好了,谁也压不住。

 


 

二、先生的行程

7月29日午赴北石窟参观,朱老师盛赞北石窟的石窟艺术,给所长宋文正签字赠了《回望昆仑》明信片一张,让我们羡慕。半路走累,坐在一棵小榆树下,面向西方的山峦,宁静作画,庆阳师专美术系老师和庆阳市的画家们围在先生身边,塬上清风徐徐,近草摇曳,绿枝有情,远山参差,村树逶迤,一幅画慢慢地成了、成了,生怕遗漏了先生作画的每一个细节我们拍摄下了画画的全过程。我想起《论语》的“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采三斤,风采舞,咏而归。”古堡沉默,老窑幽坐,凉风习习,榆叶婆娑,不时从先生额际掠过,从先生的笔尖掠过。此高山流水,“先进也!”

7月30日,巴家嘴山腰作画,十来位后生晚辈坐南向北,仰视山峦,画架儿一字排开,炎日当头,先生率先示范,汗水不时从额上流下,不时用餐巾纸揩着。我为先生买药,随后赶到。歇息间,先生巡回指导,边说边拿起笔在张万清、张文平的画上,示范修改。看到一位画的不理想的青年的画,他说:艺术不是招,也不是窍,理解有问题。全不敢用颜色。画完了,才用了一点点颜色。不敢用颜色,该出手时不出手。空间要拉开来呀,一拉开空间就出来,要不,天空、山地面关系不清。

绿色冷了,好像不是这个感觉。好比菜没有炒熟,是生的。

歇息间,我女儿泾婷拿出本子,请朱爷爷为她写一句话,朱老师推掉他的油笔,说“你这个不行,还是用我的吧。”掏出软笔,写下了“陇东新秀,朱乃正为泾婷同学题二OO二年七月三十日于西峰”一些字。大家都说泾婷有福,这是朱老师在庆阳写的唯一的字。朱老师勉励泾婷“可真的要成为新秀呀!”我把康康画的画摆在地上,朱老师看了几幅,说“好,儿童就是有自己的想法,敢把嘴画成绿的。”要环保啊,朱老师拾起擦笔的废绝扔在纸袋里,我和儿女接过纸袋,拣完了地上的纸头、烟头。建新说,安老师也一样,不管到哪里,都严肃地讲环保,不准污染大自然。朱老师说:“画画为了什么?画画的人更应环保。”

7月29日下午,在火黄沟,我迟到了,我迟了10多分钟,按原计划租车在巴家嘴,直到沟里还没人。返上来,联系赵麟老师,才知他们改到火黄沟,带了两个西瓜赶到沟畔。画已画完,正在收拾,选的景是黄土的悬崖,几十丈深沟之上的黄土崖,都是大自然千古的杰作;朱老师感慨说:“画黄土难,请十个教授来,叫他们画画,都不一定能画好。”

废弃的农家窑洞,面沟向西,杏儿落了一地,老榆树风姿苍劲,土墙褐绿,院门紧闭,朱老师的夫人安老师举起了镜头,朱老师说这是多么好的景啊!是的,我刚问过农人,崖头畔的蜜果树,已经有一百多年了!不是时间紧,中央美院打来电话,要他回去招研究生,他还能在我们这画几天。

7月31日晨,陇东学院副院长刘仁义、科研处处长吴建军与美术系老师在西峰宾馆为朱老师夫妇饯行。他陕西的学生开着一辆豪华的高级轿车接他回了。我送了朱老师一个陇东刺绣鱼枕儿,这是正宁三嘉一位老太太绣的,老太太已经去世了,这件绣品也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我虽爱,但觉得送朱老师值的。朱老师问鱼枕放车上了吗,看到被东西压住了,换到上面,才放心,可见朱老师的喜欢。

朱老师对我说:“送了你一套明信片,一个首日封,在建新那。”只有三套,一套送宋所长,一套送美术系,这一套送我,明信片也只有两个,一个送建新,一个给我。

三、我的感受

我的心灵深处蕴含着对艺术的憧憬,小时候从父亲的箱子里翻出一盒水彩,把课本上的插图全部涂成彩画,至今记得上小学一幅向日葵得了96分,一直用手挥着摇着跑回家里。在我的信仰中美术与画家是这个地球上令我敬仰的群体。我在我们庆阳师专和西峰这个小圈子里,也最爱和美术家们交流。通过这种交流我赢得了认识教育的新视角。图文并茂、言图交融的思维方式是人思维发慌的高境界,也是社会、人的能力综合发慌的必由之路,美术家们向我们提供的精神食粮是社会生活必不可少的营养。

我通过美术加深了对陇东大地的认识。越来越深切地感受到庆阳这块土地是一块美的土地!是艺术家、文学家可以找到灵魂皈依的一高天厚土。

今天朱老师携夫人安老师来到了这土地上做画施教,我以为是一件重要的大事。以朱老师在中国画坛的地位,关注这块土地,将这块母土融入自己的艺术视野予以表现。黄土题材经由大师创作,而登上大雅之堂,这是艺术的福,也是追随着者的福。

徐建新、赵麟、徐洁、张文平等陇东黄土画画家,已经经过十几、二十多年的艰辛探索,他们为艺术艰苦奋斗的也已二十多年,获得一定成绩,也苦闷绯徊,为提高和突破而苦苦思考。朱老师的到来,确实体现了油画艺术界前辈对他们深切关怀,他们感到柳暗花明,兴高彩烈。我常和徐建新说,不要怕不被理解,总有一天,努力会得到承认的。被冷落,被误解,有时并不证明艺术上的失败,反而更证明着艺术的成功!真正原艺术自己会长起来的。如果没有你们的努力,这黄土还不就是一块一块枯黄的土吗?今天朱老师的到来,打开了陇东油画迈向外面世界的大门。

从朱老师这里我们学到了很多。在黄土地的山川形胜上写上了百折不挠。一位艺术家的人生阅历创作积累也是写在他的脸上的。朱老师的作画,最好的油画就是饱经风霜、大形大貌的脸。我感到朱老师个性里有一股让我感到坚定的气质,有一种镇静悠远的韵味。这种风格表现画面上,也表现在言谈中。楷模的示范在笔下,更在行动上,我们也感受到朱老师老伴两深厚的感情。一位摄影家和画家老来相伴,深入西部山乡画画的精神,我辈自愧不如。

我是一个绘画的外行,看朱老师新作的画,我体味最深的什么呢?是淳厚与清秀的融和。黄土厚重、粗犷,如果只重视对冬天黄土的表现,写其或孤独悲怆、或热烈淳厚的一面,就不全面了。朱老师抓住夏天黄土原的气质,画出了黄土内在的力量,表现出了黄土青草秀水的美。

北石窟路上的那幅,连绵起伏,让人感到一种怅惘,可朱老师最后突出了一下山上的古树,并不因其远,其小而忽略它。这便让人感到生命在宁静里的力量。近处的草朱老师先前并没有画,最后忽然用草绿色打得很亮、很鲜,鲜绿!近草和远树呼应起来,碧草连天接远。树啊!近前黑色的窑洞,人已去,草却断,那种生生不息的充满怀念的感觉也来了。

巴家嘴山腰这一张,天热没有清风微拂,正是热气烫人的中午,朱老师的画面上,近处的绿草依然鲜活的。高处山峦深褐,绿色有点暗,山腰黄土黄,半坡草儿变绿。而天空有点粉红色,云气、热气翻卷。看这幅画,你感到灼热,热慌慌的,寂静的正午,能听见阳光吱吱鸣响。

视觉转化为肤觉,转化为听觉,引发人共鸣。

土是平常的、草是平常的,先生画当时如当时,画平常如平常,写自然如自然。我由此体悟到画家在追求逼真的过程中,渗入画面的精神体验,是其一生的人生阅历,精神积累。画家传达了我们当时共同的体验,又有他自己对黄土地独特的理解。他不止于表面的物质,他写出了粗犷里的秀美,加深了读者对这块土地的热爱。朱老师夫妇上车走了。我和老师们一起回到学校,到建新家中,看这些纪念品。蓝天碧水,绿草黄花,回望昆仑山,青海长云下,鸥鸟翔飞,毡房雪白,炊烟袅袅……对艺术和生活的热爱,使我们的心灵融在了一起!

大道坦荡,高原坦荡,送别我们尊贵的客人……

艺术安祥,我佛安祥,董志塬像一尊大佛,幽远的目光,嘱望远方……

我们期待朱老师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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