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想园林乌托邦——展望访谈录

时间:2009-06-11 10:49:40 | 来源:世界艺术

“园林乌托邦”是展望十年来通过艺术的思考找到的一个方向,是一直贯穿其艺术创作的观念总结,也是一个艺术家对中国人的终极理想社会所做的大胆想象与阐释。而展望坚持艺术家只是提出观念的人,他把对问题的思考植入每一个观看他艺术的人心中。

记:您做过“珠峰计划”、“补天计划”、“公海浮石”,那么,在为作品选择不同的空间、时空的时候,有什么含义和诠释?

展:以前是找那样的空间,就是一般人很难去到的地方,但是它又真实的存在。也不像“超写实主义”编造的梦境空间,那种空间是在我们的意念当中,并不真实地存在。所以我就找了介于“超现实”和“现实空间”之间这样的空间。宇宙,存在,但是你很难去;世界最高峰,很难到达;公海,也很难在那儿待着。所以这些地方严格地讲,不叫现代意义上的“公共空间”了,但也不能说是私人空间,也不能说是国家空间。因此我找的这些地方,都是没有太强烈的文化规定性的。我觉得“夹缝”的感觉很有意思。

记:因为您在观念雕塑里面是走在前面的人,所以人们可能想您可能是观念先行。

展:其实不是。我强调观念雕塑,是指的你的作品里边必须有观念,而不是说要把所有的理论都想好再去做。即使我没有想好,我作品里面仍然有观念。观念是一个点子,并不是一个思想体系。如果理论家做作品,他是从思想体系里做出来的。而艺术家的观念作品,真的是一个点子,比如对石头的漂浮计划,你是把它放在普通的海上,还是属于中国或属于法国、美国。我跨到公海去,谁都不属于了,你说这是思想吗?不是,它就是个观念,一个点子,一个有意味的主意。它有想法,但是这个想法不存在什么思想理论,所以要有想法,有观点,我这个观点就是不属于任何国家,OK,这就够了,这就是观念。然后通过我的石头表达,给观众看到一个形式,这就是观念雕塑。

记:所以再高深的批评家,也不可能成为艺术家。

展:这是不可能的。现在很多人想通过研究理论来做作品;还有很多人,在道德的情境里边做作品,这都是很荒唐的。我认为艺术,它真的不是别的,如果是别的,这世界上就没有艺术。所以很多人偏离了艺术是什么,艺术其实就是艺术家的一个直觉判断,一个观点,通过技艺传达出来就是艺术。

自古以来就是观念和物体并行,古代艺术品就是观念的。与当代的观念区别在哪儿呢?比如文人画是有观念的,文人画认为超脱尘世是伟大的,现实是世俗的,这就是观念,于是他们画的大山、大水中间只有一个这么大点的小人儿。后来呢,全中国人都画文人画,这算什么呢?是观念!但它是一个公共的观念,所以这是传统文化。

那么当代艺术里的所谓观念是什么呢?它是指每个人都有个人的观念,并不是公共的观念。哪怕你的观念有一点点与众不同都可以,这样就变成了当代的所谓观念意识。艺术从来就是有观念的,并不是以前艺术没有,当代艺术才有。好像我今天的艺术突然增加观念了,不是这样的。

记:正如您所说,先有“假山石”,然后一个作品系列的出现,讲究的是一种内在的逻辑性。

展:它不仅是内在逻辑性,实际上它是一种观念的延续,我个人观念的延续。我个人观念是指,做“假山石”的时候,是用东方人的自然哲学中最本质的东西-石头,以这个角度来观察世界,这是一个观念。但这同时又与古代的不同,我的石头是一个很物质化的材料制成的、同时又是自然的角度,不是纯自然的角度,我不是拿一块天然石头,而是不锈钢石头,所以就变成了我个人的东西了。那么,我的角度、观念、立场已经确定了,然后在这上面,生发出一些创作,以这个作品为主轴又带出另外的观念,比如关于空间的。

记:刚才说到文人画,体现的是一种处世哲学、情感。但您的艺术更多的是一种理性的思辨与观念。

展:对这个问题我想用玩笑的方式来回答,正面回答没什么意思。我这次去埃及住在一个地方,房子很好,都是土盖的,有很强的建筑师设计理念,别墅那种。但是,它惟一就是没电,全是蜡烛。我在这个环境里想到了一个问题,就是所谓的感情、情绪、神秘这种东西是怎么来的?这是我个人观点,并不一定正确:我觉得它跟人类有电没电是有关系的,那个时代人类没有电,那些东西就产生了。在烛光面前,我们思维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们会相信神灵,相信各种感觉、感情、神秘的东西。

记:您和传统意义上的艺术家很不一样。比如亨利·摩尔,虽然也是从传统雕塑中走向现代的艺术家,但他的出发点还是艺术本质的东西,从形体中寻找母型的表达,但您的艺术已经又超越这些了。

展:是,我超脱这个花了好几年的工夫,不是一下子的。我在两个地方看到过摩尔创作的雏形。一个是在海岸边,看到很多珊瑚被冲击的形式,那形状跟摩尔雕塑一模一样。摩尔的东西就是来自于这些自然形状。还有我这次去埃及,看到国王、王后残损的雕像,摩尔做的跟那个感觉一模一样。他肯定吸收了古埃及、玛雅的艺术。所以看到这些原形以后,你就非常理解摩尔的作品了。他就是从自然形或古代雕塑中受到启发,然后打破了以前古典的、真实模拟人的那个“形”,这是他的贡献,再说多了,就是给他附加了。

如果一个老外到中国来,突然看到了满街的“假山石”摆得乱七八糟,居民小区也有,大饭店前面也有,他就一下能明白展望为什么要做不锈钢的“假山石”了。每一个艺术家都是在做反映他那个时代的东西,然后超越了以前的时代,就是一个艺术家做的事。我代表的是今天这个时代,中国,超越的是以前的那些雕塑,超越他们,跟他们不一样。我现在做的是对文化进行更新,虽说内容不一样,但是一代人对前一代的超越,然后又代表了这个时代,每一代的艺术家都是这样的。

记:以后的艺术家是不是越来越“泛艺术”了,不只是停留在以前视觉感官上的东西。

展:这是一个问题,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艺术,我指的是美术,或者“视觉艺术”,永远存在的,这跟人的生理有关,人只要有眼睛,就需要视觉艺术,这是改变不了的。我们今天观念艺术才十年,十年在人类的历史长河里只是一瞬间。观念艺术已经到了忽略视觉的程度,但那只是一瞬间,最终还是要回归视觉。但这个视觉和以前的是不一样的,我们今天的视觉考虑的可能是材料、色彩、东西本身给你带来的一种观点。

记:您的立场的是什么?

展:我总结一下,应该首先是体会。所谓体会就是把自己放进去体验。我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譬如说,我已经是工业化的人了,来看这些小民百姓怎么做,不是这样。因为我自己也是农业社会过来的,我跟百姓是一样的,所以要身在其中体会,然后再观察。也就是说,光看自己是不够的,包括对国家发展变化的观察。体验、观察、然后也分析,为什么中国要改变?为什么中国要远离意识形态?为什么中国人要远离政治?为什么中国人完全向西方敞开大门?为什么中国人还不放弃传统、如此留恋?等等一系列的问题……这是很真实、很过瘾、很有意思的一个命题,也是很大的一个课题。所以我跟在国外的华人艺术家思考的东西不一样。

记:您的雕塑已经不是狭义上的雕塑,而是装置、是行为,是多媒体的综合。

展:我是很早就这么想的。可能是受曾经看过的一本书的影响——《总体艺术》。那本书让人觉得特别自由,不去考虑媒介,只需考虑自己的观点,然后表达就可以了。但因为我是雕塑系科班出身,对雕塑的方式比较熟悉,所以在作品中总会有雕塑的方法,但从本质上来讲,其实是无所谓的,什么样的方式都可以用。所以说,尽管我是一个总体的艺术家,但仍然能看到我是学雕塑出身,专业的眼光包含其中。

记:您的艺术中有很多出发点是针对当代社会和工业文明的。

展:我大概从90年代初就觉得中国是一部巨大的机器,这个机器往哪儿滚?只要它一旦滚起来,就收不住。现在是往工业文明上滚,这也收不住,一定要滚。所以,“6·4”以后,中国人离开了原有的意识形态,要变成工业化的国家,不管是“后工业”还是“工业”。成为一个现代化国家,是必然的历史趋势,任何人阻挡不了,所以我就开始关注在这个转换的过程当中人们的心理变化。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这就是一个国家当下最敏感的时期。

我生活的这个土地上,身边进行着这么大的转型,这是从90年代初到现在我一直关注的事情,关注在这个变化当中的人——他的潜意识、想象、新的“乌托邦”。以前的“乌托邦”是共产主义,现在的“乌托邦”是什么?我天天琢磨这个,所以我将在美术馆举办的个展叫“园林乌托邦”。是我通过十年找到的一个方向——中国人的“乌托邦”实际上回到了一个传统园林的观念之中,这个问题等展览结束以后,我相信很多人会看到这一特点。我提出中国人的“乌托邦”建立在园林这个概念上,然后你可以分析,什么是园林?园林对于中国艺术意味着什么?园林是怎么形成的?随便,怎么去研究都可以。

记:一系列问题都会衍生出来。

展:为什么中国会回到这个点上?这跟中国的文化、哲学、儒、释、道等等都有关系,但这不是我要解决的问题,而是别人要去做的。我做的事儿就是提出观点,并且不要忘了,我的园林是不锈钢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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