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馆与当代书法和文化建设——从“以展促藏”谈起

时间:2009-03-27 14:46:23 | 来源:艺术中国

 

    内容提要:美术馆的收藏,具有重要的文化意义。然而中国的美术馆长期以来对最有特色的民族艺术书法的收藏关注不够。中国美术馆策划举办的本次活动,“以展促藏”,第一次全面介入当代书法。文章回顾本次策展的缘起、目标,并对可能产生的对当代书法发展和文化建设的意义作初步的估计。

     小引

    在展开正文之前,有必要弄清一个问题:美术馆和艺术品收藏的关系。

    不妨先从美术馆存在的意义谈起。

    美术馆并非从来就有,它是现代文明的产物,是面向大众借助艺术史料和藏品来表明艺术文明和其独立存在价值的场所,其功能可以概括如斯:一是收藏、保护美术资料和藏品;二是面向社会展示这些资料和藏品;三是肩负发展、创新文化的使命①。我们姑且不论这种概括是否全面②,但有一点却是不争的——收藏是美术馆存在的关键,是美术馆其他诸多功能得以实现的前提。

    本文的撰写,缘起是中国美术馆本次举办的“当代大家书法邀请展”、“首届当代名家书法提名展”和“‘当代中国书法创作与文化建构’学术研讨会”。这些活动举办的最初目的是收藏。以举办展览促进收藏(姑且叫做“以展促藏”),是在对书法收藏意义和收藏方式深入思考的基础上提出来的。我觉得,以此为出发点展开对收藏方式及其相关问题的探究,从小的范围讲对美术馆书法和其他艺术品收藏工作的开展不无裨益,从大的方面讲为中国书法的可持续发展提供参考,从而切实地发挥美术馆对当代书法乃至文化建设的发展所应起的现实推动作用。

    一、艺术品收藏的意义及收藏方式

    为了使一下的探讨更加具有针对性,需要陈述一下我对艺术品收藏意义的理解。

    扼要说,艺术品收藏的意义来源于艺术品本身。

    艺术品是历史的载体。历史是一个过程,任何一件传承至今的作品都离不开这个过程,并且切实地反映着这个过程,其本身所包含的所有内容无一例外均以载体身份在记述、传承和反映这个过程。

    艺术品是文化的代言。文化不是一蹴而就形成的,它始终需要一定时间的发展和积淀。从这个角度来看,文化和历史具有一致性,文化是对过程的积淀,毫无疑问藏品可以从多个角度折射出文化的种种印痕。

    艺术品是美的化身。这一点似乎无需赘言。面对《兰亭序》,我们无法用具体的言语,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来精准的表述徜徉其间所获得的精神享受,这是一种无法言表的对美的感受!

    艺术品被收藏而成为美术馆或博物馆的藏品,在不同环境和条件,方式、途径必然是不同的。

    两个多世纪以来,意大利一直是欧美博物馆和收藏家们收集古希腊与罗马艺术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源泉。尽管罗马教皇当局极力控制重大艺术品的出口,但这种收藏的方式很早就已确定,从18世纪晚期开始,艺术品就或多或少地有一种从意大利半岛源源不断地趋于北方和西方的流向③。这种流向在意大利于1860年统一之后依然持续着,没有削弱过。

    我国古代官方收藏艺术品有很悠久的历史。以宋代为例。宋立国之初收藏相当贫乏,高宗在《翰墨志》中这样描述:“本朝承五季之后,无复字画可称。至太宗皇帝始搜罗法书,备尽求访。”④太宗自即位便开始书画作品的访求,到真宗至徽宗时期收藏达到巅峰。求访并非唯一收藏方式,还有把战败国的书画藏品作为战利品运往当时的开封府库,再者就是通过四方臣民的上贡和榷场购买。⑤这使北宋官方的书画收藏成果丰硕,并对后世产生很大的影响。

 


    当代官方美术馆的情况如何呢?

    我们不能不遗憾地指出:在过去许多年中,中国的一些美术馆的收藏方式其实与真正意义上的美术馆的要求相距甚远。许多时候,它们仅仅有偿地提供展览场地,进行无秩序的收藏和影响甚微的学术活动。中国许多美术馆收藏品的来源,过去主要依靠艺术家本人和家属以及收藏家的捐赠,有部分藏品则是以象征性的低价位购进。这几乎可以概括美术馆现有藏品来源的现状。这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我们无法回避。当然,这种方式在一定程度上说是符合国情的。

    重要的是,历史在前进,社会在发展,依靠传统方式,我们就有可能停留在过去计划经济条件下的水平上,无法获得真正的进步,无法使美术馆成为真正符合其功能的美术馆。

    已经有一些美术馆做出了积极的探索。

    何香凝美术馆通过连续主办5届“深圳国际当代雕塑艺术展”,迄今已收藏20件雕塑作品,其中包括法国观念艺术大师布伦和雕塑家贝纳•维尼的作品;上海美术馆通过“上海双年展”收藏了米罗和达利的作品。广东美术馆则通过主动购买市场紧俏的外国藏品,加快了自身藏品的升级。此外例证颇多,不再缕述。

    二、中国美术馆的书法收藏与当代书法状况

    如小引所述:中国美术馆举办的“当代大家书法邀请展”、“首届当代名家书法提名展”和“‘当代中国书法创作与文化建构’学术研讨会”等活动的举办是在对书法收藏意义和收藏方式深入思考的基础上提出来的。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后期兴起“书法热”至今,有些现象是值得我们研究和予以热切关注的:一是种类繁多的各级各类展览带动一大批书法爱好者去做书法研究。据不完全统计,自八十年代至今,全国性的书法展览(包括国际性的及省、市、自治区以上范围)共举办过400多次。全国最高级别的“全国书法篆刻展览”已举办了七次,“中青年国展”也举办了八次,文联与书协共同举办第一届“兰亭奖”,一大批书法人才通过这些展览走上书坛。1980年5月在沈阳举办的第一届全国书法展总计入选书法篆刻作品575件,而1999年在北京举办的第七届全国展则达到千人千作而充斥了中国美术馆的全部展厅。这个数字是惊人的;二是学校教育。书法教育从专科、本科、研究生到博士,学科搭建已基本完备。据不完全统计,全国范围约40余所高校开设书法专业。至少有数百位书法博士和硕士研究生以及以数千计的书法本科和专科生从高校书法专业毕业、高等院校集中了一大批书法界的著名人士。他们在当代书法创作、学术研究、书法教育和书法组织活动中所取得的成就以及所发挥出的作用日益显著。不可否认,此科的形成和书法人力资源的持续凝聚在书法教育史和书法发展史上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性意义。虽然至今它只是美术学二级学科中的一个分支,但它对未来书法的发展所起到的作用不可低估;三是报刊、杂志等媒介对书法的影响。1977《书法》杂志在上海的创刊。1979年《书法研究》、《中国书画》,1981年《书法丛刊》,1982年《中国书法》、《书与画》,1983年《书法报》、《书法导报》,1985年《青少年书法报》,1986年《中国书画报》等报刊如雨后春笋相继创刊,在现代信息媒介交流体格上织构着新时期书法的现代文化艺术特征,为当代书法创作提供了展示交流的渠道,并为书法理论研究和创作探索提供了阵地。

    在20余年的时段内,书法日益趋于大众化,专业和业余书法家的队伍已有史无前例的壮大。尽管近现代以来传统文化的衰落,曾使书法在二十世纪初中期遭受冷落,但在二十世纪后期扮演着重要的文化角色。经由对传统书法艺术创作的挖掘认知阐释到对其的反思批判,再由用现代科学方法对书法艺术的研究和不同程度地借鉴西方艺术进行创新探索等,从而创造出了丰厚成果。可以这样说,当代书法创作发展之快、成果之多是中国书法史上任何一个历史时期都不可比拟的。

    然而,我国的美术馆普遍对当代中国书法发展状况未能给予足够的关注。笔者对关山月美术馆1999年——2003年的年鉴做过统计,五年的时间内仅收藏一件书法作品。中国美术馆自建馆至2004年馆藏的书法作品只有六件。广东美术馆自1996年至1999年间,共收藏1200多件艺术品,其中书法不到十件。个中原因当然很复杂,但不是我们的主题,姑置不论。

    重要的是,这种关注缺失,使我们失去了许多机会。其中最重要的是:我们错过了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这一段重要的时间——那时,艺术品市场并不发达,我们错失了清代、近代以及当代许多重要作品的收藏。

    而20世纪90年代以来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随着市场经济走向深入,我国的文化艺术市场也逐渐成熟,艺术品市场的发展尤其迅速。1996年北京翰海在秋季拍卖会上以85万元将明沈士充《仿宋元十四家笔意图卷》拍出,1999北京翰海又在春季古代书画专场拍卖会上又以338万元拍出,中贸圣佳拍卖公司以220万美元从日本友邻博物馆购回宋米芾《研山铭》,故宫博物院以2200万人民币购得索靖书《出师颂》,2004年,元代鲜于枢《石鼓歌》以4620万元创书法拍卖历史新高价,清代朱耷《山水书法合璧卷》以1100万元拍出朱耷作品的最高价,不久前故去的启功先生是我们非常熟悉的,目前其书法价格最高的是今年春季在中国嘉德拍卖公司以83.6万元拍出的《争座位帖》手卷(1982年创作)。完全可以说,艺术品市场的发展方兴未艾。

    这对美术馆收藏作品的固有模式的冲击是毫无疑问的。运转经费的不足使很多美术馆都采取以收藏艺术家作品抵场租费的方法,这使很多展品虽质量不高却登入大雅之堂。中国美术馆、广东美术馆的重要馆藏大多来自于捐赠,上海美术馆半数以上的藏品也为捐赠所得。然则这种方式在现行运行过程中又饱受鼓励捐赠、完善抵税的政策不健全,以捐赠抵场租的操作程序和评审机制不规范等因素的阻碍。

    作为中国的美术馆,收藏、传承和发展中国书法这一特色艺术,是其所必须肩负的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使命。2004年,国家文化主管部门批准了中国美术馆开展收藏、展示、研究书法作品的学术举措,并着手筹建书法专馆。

    然而困难又是显著的!

    但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做点什么!

    三、初步探索:“以展促藏”

    “中国美术馆当代大家书法邀请展”邀请了欧阳中石和沈鹏两位先生参加,作品共计50件。两位先生虽然书风各异,却都以高尚的德行、渊博的学识、深刻的思想、高超的艺术为当代书坛树立了楷模。

    “中国美术馆首届当代名家书法提名展”所提名的56位书家,在地域上遍布全国;在年龄上老、中、青都有而以中青年为主,四、五十年代出生的约占60%,共34人;三十年代、六十年代出生的分别是5人和17人;在所擅书体上,篆、隶、楷、行、草诸体皆有而以行草书为多;在书法风格流派上,多种样式并存而以传统类型为主。

 


    入展作品是经过艺术委员会反复研究、严格遴选出来的精品。自去年年底发出邀请函至今年7月底共收到56位书法家提交的294件作品,艺术委员会从中确定146件作品(楷书20件、行书39件、隶书15件、草书19件、篆书14件、魏碑8件、行草13件、章草4件、行楷9件、楚简5件)参加展出,入选率不到50%。

    我们之所以这么做,理由说来并不复杂。

    首先,我们必须在两个方面有所保证:一是对书法家的才能给予物资和精神的肯定;二是对将作为未来藏品的书法作品所蕴含的文化意义和艺术史价值进行考量,这个考量所具有的意义非同一般。作为藏品的当代书法作品几十、几百年后的境况如何,我们无法预知。但国家美术馆的功能要求我们要做到从史的层面切实的反映当代书法,那么从文化意义和艺术史价值对书法作品进行考量就显得尤为重要。

    其次,对书法资源进行整合,尤其是对书法人力资源进行整合在现今必不可少。56位参展书家在业界和某一个地域具有较高的知名度,大多数都曾在中国书法家协会等机构主办的“国展”、“中青展”等书法大展中获过奖,很多人已多次担任此类书法大展的评委。其中除了相当一部分的专职书法创作人员外,更多的是各所高等院校的书法教师和各级书法机构的专业书家,在当代书法组织体制、教育体制、评价体制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这个群体应该是当下书法事业的中坚。由于历史的原因,造成美术馆对书法关注的缺失,同样是这个原因,美术馆应着力加强对对书法的关注。我们可以展览为依托,有规模地收藏一批当代精品,弥补过去的缺失,更快地满足筹建书法专馆陈列。整合当代中国书坛精英的才智,向世人展示当代中国书法艺术的发展状况,“以展促藏”便会在对人才的整合和展示的实践中得到检验。

    再次,从美术馆服务社会精神生活的角度出发,我们希望实现观众、书法家和美术馆三方互动。书法这一传统形式,曾与古代中国人的生活、交流密切相关,但随着现代文化环境的急剧变化,硬笔和电脑的出现,人们在不知不觉中与这种最具我们民族特征的文化形式产生了隔膜。但我们相信中华民族的文脉不会断,每个认识汉字的中国人都是潜在的书法家和书法鉴赏家。走下“庙堂”的书法艺术,逐渐泛化的过程便是书法大众化的过程,我们无法对观众的欣赏趣味加以限制或者分级,不能否认这样一个现象:欣赏书法的目标群体在萎缩,这有很多原因诸如书法审美普及不足、书法家的盲目创作、书法理论泛文化语境的消失等等。作为美术馆要时刻站在“为民族文化守根的本土立场上,清楚理性地把握时代脉搏,谨慎选择以在书法史上能确立文化身份的作品进入自己的视野。”⑥这是从史的方面对美术馆从事书法收藏、研究等工作的要求,也是其真正做到观众、书法家和美术馆三方互动的根本。

    四、进入历史,见证时代

    有报道称:中国美术馆2004国际学术论坛上指出,随着中国的美术馆将工作重心转移到学术研究和收藏功能上来,中国将迎来美术馆发展的黄金时代。

    是否如此?当然还有待于进一步发展的检验。但我想,这次大型活动也许可以证明一点:美术馆所建立的这个以展览的方式来丰富馆藏的平台,固然初衷并不复杂,但是现在回头审视,我们却认识到了:它的意义显然不只是促进收藏这么单纯。

    在一年多的筹备过程中,我们越来越明确地认识到,中国美术馆所构建的这个平台,不同于各级各类的书协组织、学校教育所构建的任何一个展览平台。其特殊性暂时还无法充分估计,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与美术馆的功能密切相关:收藏、展示,进入历史,并最终见证时代文化的创新与建设。

    进入美术馆,就是进入历史。

    “史”的意识可以表述为过程意识。这种意识体现在以当代史的角度和眼光来认知和建构历史。中国美术馆主办这次展览,并且采用了如此学术化的运作模式,意味着更加主动地参与到当代书法历史的建构中来(而不是被动地、单纯的收藏),这必然推动当代书法史的发展。这一点,我以为艺委会和诸位大家、名家都有深刻的认识,并且积极地做出了回应:从对邀请的回应,到作品的创作,以及对本次展览、研讨会的特殊重视。我以为,我们正在共同创造历史,这次展览必将作为中国当代书法史的一个重要事件进入史册。

    当然,这不是我们最终的目标。

    中国美术馆是“中国”的,不同于“美国”的、“法国”的和其他西方国家的美术馆。无论国家、社会还是民众,赋予它的最重要使命都是:保存、积累、弘扬华夏民族最优秀的文化艺术成果。作为国家美术馆,我们责无旁贷。这不仅是中国美术馆作为国家馆的特色之所在,而且是美术馆承担国家文化建设的一项使命的具体表现。当此神州振兴,构建和谐社会的伟大时期,我们要义不容辞肩负起这个使命。

 


    结语

    我们还无法对本次活动进行全面的、理性的评价,而且似乎也还没有必要——因为它还处在前期的探索和尝试阶段。

    但是,反思是必须的。“以展促藏”只是一个起点,我们的活动也只是首届,所获得的认识非常初级,经验的积累刚刚开始——因此,问题必然是多方面的。

    但是我们是认真的。我们愿意把活动放置到现实中去深入认知、接受检验。我们真诚地邀请所有关心书法事业、关心民族文化振兴的朋友们给我们以指导。

    杨炳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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