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美术》杂志刊登了王沂光整理的有关王沂东油画的谈话稿。谈话稿说,近几年,王沂东以其特有的艺术风格和鲜明的个性引起人们的兴趣。不久前,《美术》杂志编辑钱志坚约请他,就他在油画艺术问题上的思考进行了长谈;王沂光也参加了交谈。
钱志坚:刚才看完你1987年在美国哈夫纳画廊举办个展时纽约曼哈顿电视台拍摄的新闻片,注意到他们对你的油画艺术很欣赏,主持人在解说词中对你的写实主义画风大加赞誉。这一方面说明了西方人对中国艺术的缺乏了解,另一方面也反映了中国艺术向外国的介绍、传播和宣传还很不够。即使是今天,双向的交流仍然是有偏颇的。
王沂东:我对这一点也感触颇深。我在美国一年多的时间里,发现西方人对中国的了解实在是太有限了。也是在1987年,"中国油画展"在纽约展出,而且一下子展览了那么一批中国油画家的作品,对当时关心和收藏艺术品的西方人来说是一次不小的震动。他们吃惊的是,最传统的西方绘画技法在中国能被掌握到如此高的程度,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我觉得这也许是因为他们把自己的传统丢掉得太多的原因。
钱:写实主义画风在很多西方人和一些中国人眼里被看成过时的东西,所以有人就丢弃了。当然这个问题很复杂。但是,我总觉得写实主义的生命力不会终结,也许永远不可能。
近几年来,美术界许多新的观念、新的思潮、新的画风和技法不断涌现。曾有一段时间,写实主义画风受到不少的压力甚至排挤。但是,有一批画家始终在这条道路上坚韧而自信地求索。对此想必你会有很多的思考。
东:我对近几年出现的新观念、新思潮一直是很关注的,但关心的方式不同。我认为中国当前的美术活动处于一个比较活跃而有秩序的时期,艺术风格已不是单一化。
王沂光:就我对沂东的了解而言,他对写实主义画风的追求有他自己的理解,不同阶段的作品中都凝聚着他自己的思考和探索。
东:大学毕业前后那一时期,整个艺术界都处在沸腾的状态,对各种思潮、风格的探讨很热烈,也很令人不知所措。对于一个青年人来说,认清自己到底该听什么、学什么、想什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钱:不过你并没有盲目地东奔西撞,什么都想尝试。现在来看,你当时还是很清醒的。《沂蒙山组画》似乎很能说明你的选择是一种自觉、理智的行为。这批作品是在写实主义风格的道路上迈出的坚实的一步。
光:这套组画大概有十几张,其中包括《常给大娘捎个信》、《扫盲》、《深秋》、《舒心面》等。这些画与他上学时所画的画已大不一样。后者多为历史题材,而这套组画则直面生活,画我们熟悉的沂蒙老区。不过在构思上仍有文学性趣味,强调叙述性,画中似乎总想讲点什么故事。
钱:比如在《常给大娘捎个信》中,既想突出主题,又想在形式上有新的实破,抠出点与别人不太一样的东西,力求二者兼顾,但看上去似乎有点"做"的痕迹。
东:是的。这张画还没有摆脱原来的文学性、情节性。我是想在形式上尝试一下,讲究点形式感,但不够理想,看上去有一种生硬的感觉。
光:后来的《有这么一个小院》好像绘画语言的东西就多了些。
东:画面中的人物是为了传达某种情绪或感情,是画家与观众交流感情的焦点。然而感情或情绪这东西是不具体的、抽象的。画家在画面中要说的东西越繁琐,留给观众回味的余地就越小。相反,你留出的余地越大,作品内涵的东西就越多。当然走极端又是另外一回事。
钱:你对艺术形式的追求中注入了很多精神性的因素。
东:我试图把握自然形态中的精髓,糅进形式的美感。《暖冬》对人物外轮廓大的形式感及外形的各种节奏变化、整体的冷暖色调对比都十分注意,人物的形象本身也被看成一种特殊的形式。
光:《穿缎锦衣服的妇女》、《江南女子》等在这方面也特别经意。
钱:这么说,你其实是在用抽象的观念画很具象的画。
光:他那一阶段有个特点,就是在人物形象的选择上偏爱古怪的长相,尤其是男性形象,比如《铁蛋》、《刘二叔》、《融雪》等,主要也是出于形式方面的考虑,而不是单纯追求怪。
东:我试图在一个很写实的画面里发现一种很抽象的感觉,不过这种抽象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简单抽象,也不是纯粹为了刺激人的感官,而是为了服务于整体画面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