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青,不止有文字

时间:2009-03-16 14:35:38 | 来源:中华读书报

 某日,接到《新周刊》记者的电话,他要带人来拍陈丹青“工作”的模样——其时,陈丹青正在出版社设计部盯屏插图排版。《退步集续编》序言里陈丹青说:“剩下的事,是选择图像往页码文字间排进去,那是我的快感。”这快感的样貌,有摄影师的照片为证,可惜这里无法刊出;这快感的声响,我却是听到了并能够描述出来的:那便是常人兴奋至极或愤怒至极会不自觉蹦出口的几句国骂,且是连珠炮似的国骂……

陈丹青喜欢和设计师一起排版,做《退步集》时便如此,据设计师蔡立国先生说,做《多余的素材》时也是。他和排版的年轻人往往熟昵。排《退步集》的小伙子小谢,有张红脸蛋,陈丹青称他“苹果脸”。排《退步集续编》的小左,加班劳累,陈丹青给他做按摩,赞他脸上的“酒窝”。陈丹青是画家,爱手工活,若他能跟到印厂看调图、打样、印刷乃至装订,或许会更兴奋?

插图排版的快感,又不仅是手工的。萨义德读约翰·伯格和让·摩尔的《另一种讲述的方式》,赞伯格会用图片来论证。读过《观看之道》的人,也领略过伯格那不着文字单以连续的图片构成的“散文”。陈丹青曾数度引述伯格的话,怕也多少受过他的影响。这一回,因有文艺复兴艺术的相关论述,陈丹青着实兴奋一把,乃用16页的篇幅,把明四家与文艺复兴画家的作品排列、并置,玩起图像游戏。他说:“东西方艺术好就好在不相通——惟其不相通,适可排在一起,好好看看……”惜乎在胶版纸上印彩图,总嫌不够亮,黑白图片倒印得好。

此外,三篇谈论鲁迅的文章结集在一起,其中《笑谈大先生》开篇即说鲁迅先生长得“好看”,这一次终于有照片为凭。为什么要从“好看”说起呢?因为鲁迅的文字言行可以为种种阐释所利用,鲁迅的样子却是“在”那里,穿透各种复制与笔墨歪曲,仍“在”那里:怎么样!我就是这样!桑塔格写《反对阐释》,引王尔德话说:“惟浅薄之人才不以外表来判断。”陈丹青“以貌论人”,亦别开生面。王尔德接下来说:“世界之隐秘是可见之物,而非不可见之物。”无论是《退步集》还是《退步集续编》,文字的密林里往往散匿着这些“可见之物”,它们偶尔撞进我们眼帘,又闪进书页里,以至于我们视而不见——此番,有心的读者不妨略加留意。图像与文字,是一宗大话题,陈丹青近年来的画作,也是在玩这样的图像游戏么?

陈丹青的文字与风度,论者多有赞赏。他费心编排的图像,却少见人提及。他从纽约回来,据说彼岸正当红的是视觉文化,国内虽不乏鼓吹者,可那样纯熟而亲切地玩图像,陈丹青有自己的心得。《退步集续编》,不止要读文字,还可玩味图像,这才不枉费陈丹青数日盯屏插图排版的辛劳。

附:陈丹青的声明

拙作《退步集续编》面世了,出厂后拿在手里一翻,面红耳赤——好多图片没有文字说明!

实在是本人的误记、失察,更可能是编图片时太兴奋,送厂前我竟自以为说明文字都弄齐了。

《自我的纪念》中,老师友魏景山、夏葆元、林旭东、韩辛的素描,必须一一注明;《悲剧与春梦》中日本第一代旅欧油画家安井曾太郎与小出揂重的六幅作品,赶紧得注明,否则读者误以为那是民国人徐悲鸿刘海粟作品,而我之特意刊登日本同行的画,是因徐刘二位并不曾画得这么好……此外还多。例如有一幅珍贵的历史照片,是“九一八”事件后蔡元培先生出面对北平围攻中央党部的示威学生讲话,老先生还因此被学生拖拽围殴,身心俱伤。

现在出版社专门补齐这些图片——共39幅——的文字说明,单页附于书后,以便读者查对。请诸位接受我道歉!

 

陈凌云 2001年进入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北京贝贝特公司从事编辑工作,曾担任《姹紫嫣红〈牡丹亭〉》、《一次》、《观看之道》、《退步集》等书的责任编辑,现为北京贝贝特公司艺术馆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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