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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之后罗中立追梦20年

《父亲》之后罗中立追梦20年

时间: 2009-03-16 09:34:14 | 来源: 东方书画

故事导读

因为《父亲》,他一夜成名;也因为《父亲》,世人忽略了他更多的成就和梦想。

上世纪80年代,从国外归来的他,曾组织学生去“炸”电厂。激进的“环保行动”被现实消解后,他找到另一个表达的出口——试图在匍匐中为改进国人生存而努力。

当了两任川美院长,至今依然在职。他说,在艺术与政务之间,他进行了“八年抗战”。

9月11日,记者走进罗中立,走进他完成《父亲》之后的艺术世界。

人物档案

罗中立,1948年生于四川重庆,1977年就读四川美术学院油画系,1982年,毕业并留校任教,1984年赴比利时安特卫普皇家美术学院研修,1986年返母校川美任教。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重庆市文联主席,重庆市美术家协会主席,四川美术学院院长等。

9月9日,重庆美术家协会第二次代表大会上,著名油画家罗中立再次当选为市美协主席。

因为一直低调,罗中立在公众面前总是保持着中国知识分子固有的谨言慎行。后《父亲》时代的罗中立似乎淡出了公众视野。

因为一直忙于教学管理和社会事务,罗多次拒绝国内外非艺术媒体的贴身访问。“即使是国内知名媒体传真详尽的采访提纲,他也会因为太忙而‘不给面子’。”他的同事、重庆美协副主席冯斌事先告诉记者,可能你的采访只有半小时。

9月11日,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日子。下午3:40,记者坐在重庆美术馆咖啡厅里品着绿茶,盘算着如何撬开这位一向低调,甚至沉默的艺术家院长罗中立的金口。

罗中立来了,比记者约见的时间提前了20分钟。

58岁的罗中立上身穿件鳄鱼牌红色T恤,下身是深色西裤,与印象中的“罗院长”判若两人。他要了杯绿茶,把微微发福的身体扔进暗红色沙发里。

两个多小时的采访很快过去。开始罗中立似乎很谨慎,但随着话题的深入,他显然恢复了艺术家的本性——谈话天马行空,有时说到愤恨处,免不了从口中迸出几句与身份不相符的“粗口”来。他的“反常”举动,让陪同人员吃惊:原来这个官的另一面也挺可爱的。

梦的闪回

《父亲》稿费400元

油画《父亲》一夜走红,罗中立成了上世纪80年代中国最炫的画家明星之一。20多年后的今天,在公众的视野里,他依然是那个手捧粗碗、满脸皱纹、迷茫而苦涩“父亲”形象的塑造者。

罗中立注定为绘画而生。儿时的他是个典型的顽皮孩子。他从小爱画画,想象力丰富。罗中立在川美附中度过了少年时代。遭遇“文革”后,他被下放到大巴山区劳动。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他幸运考入四川美术学院油画系。

罗中立自述:说来很尴尬,我画《父亲》时没有大工作室,一间6平方米的小房间住着我和杨千同学2个人。杨千有女朋友了,我最怕他女朋友来。本来房子小,夏天热,我们到房间就脱衣服,光着上身画画。可他女朋友来了,那个尴尬呀,真想啊,什么时候有自己的单独工作室就好了。

我当院长后,川美建了新教学楼。学校就决定拿出108间房子来,给学校副教授以上的老师一人一间单独的工作室。

记得《父亲》得了奖,中国美术馆给我400元稿费。我收到稿费高兴得跳起来,花30元请同学吃顿饭,那个奢侈啊。

现在的“坦克库艺术中心”,我上附中时是个大堰塘。逢年过节时,我们就去塘里摸鱼。夏夜,还偷偷溜出宿舍去游泳。生活老师打着电筒找来,却只听得划水声,不见半个划水人。我们全都潜到了水里,就怕被老师逮到。

后来池塘被改建成坦克仓库,那一份快乐也随之消散。水塘不见了,保存在我心里的记忆并没有逝去。

多年后,罗中立极力游说各方,“买”下已成为废弃仓库的地方。如今,它成中国西部最具活力的艺术家乐园。

“我们在法国巴黎还有艺术家工作室。每年都有川美老师分批出国学习。”罗中立在任的八年里,他一直在努力实现他童年的艺术梦。

梦的剪辑

当年卖画不会讲价

在日渐红火的国际中国当代艺术品市场上,罗中立的作品一画难求。他的早期绘画也成了近几年国内外大拍卖公司的新宠。

但罗中立经常“收购”弟子的画,有时还出价不菲。

罗中立自述:记得当年整个美院油画系只有一台黑白相机。我画《父亲》的时候,珍贵的相片,包括77、78级学生的很多珍贵的照片都是用它拍的。后来我有一幅《春蚕》画稿,卖了5000元。买了一架理光相机,我那个宝贝呀,舍不得用。相机就用金丝绒布包了又包。

我们当学生也卖画。那时哪有中国人买啊,外国人来学校就四处看。看好了,只要我们开口,人家老外不讲价啊,把我们一墙的画都要了!现在才回过神来,狗日的,我们当年都遭老外骗了……

罗中立一时说得兴起,连重庆的“市骂”都出来了。但记者从他的表情中不难发现,当年卖画的成就感深深印在他心里。

罗中立说,他当了老师后,多次购自己学生的画。“一来是觉得这些画比较好,更多的是一种资助,对学生创作的鼓励。以前,很多学生展览完就把画丢了,好可惜。”

梦的高潮

行为艺术“炸”电厂

1986年,从比利时进修归来的罗中立回到母校任教。

在川美,登上了最高的教学楼,罗中立俯瞰整个黄桷坪,留给他的景象是在国外做梦都没想到的:大烟囱冒着黑烟,汽车驶过的地方扬起厚厚的灰尘,高压电线纵横交错……

但穿着鲜亮服饰的重庆女孩对这一切早已不以为然。

“完全没有环保概念。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啊。我决定用行动来唤醒大家改变环境、保护环境的意识。”就这样,一场只有在科幻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场景,被罗中立写到他的行动策划书里。

罗中立自述:我当时就想啊,把学校球场弄成鬼怪们聚会的场所。我发动学生们“装鬼”,像化装舞会一样。球场上散发着诡异的气息,有残缺不全的骸骨、若隐若现的幽灵,有沾着人血的吸血鬼……他们手拿各式怪异的武器,正在电视台、报纸等媒体的关注下狂欢。忽然鬼怪们都停止狂欢,一个手拿炸弹的鬼怪带领一众鬼怪,冲向黄桷坪附近的电厂。

我们要“炸”电厂!于是公安接到报案后迅速赶来,想要阻止鬼怪们的恐怖行动。双方在电厂门口激烈战斗,终于鬼怪们冲了进去,拉响了炸药……

当时就是想做个行为艺术,让人们有改变环境、保护环境的意识。那个炸药包其实就是爆竹做的。我计划是在世界环境日那天搞,我就是想以身试法,警醒大家。

这场由罗中立自导自演的,像美国科幻大片一样的行动,差点儿在黄桷坪镇上演。罗中立说,人很容易被周遭环境同化,刚回来时,他想用激进的方式改变周围人的生存状态,让黄桷坪文化起来。但后来,他更理性了。“你自己该怎么做,还是一步一步来更好些。”

梦的定格

当院长少画250张画

罗中立当了8年院长,至今依然“卸不了套”。而他个人觉得当院长是被逼的。

罗中立的社会身份很多,包括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重庆市文联主席,四川美术学院院长等,但他更看中自己的画家、艺术学院教授身份。

“你可以想象,你正计划着画画,准备参加展览,现在突然有人说,马上要去开什么什么会呀。接踵而至的行政事务扰乱了我的生活和梦想。有一次,我主持开院委会,开了二十多个小时。疲惫不堪啊,满脑壳的事情与艺术本身无关。一个学校的大事小事你都要管。推开画室,你看到原定展出的美术作品,却成了草图,画了几笔,你就知道自己的这件作品再也完不成了。”罗中立叹了口气。很多画稿从他担任川美院长那天起,就已经注定要被定格在墙上了。

“你说经济损失大不大?我给你算笔账。我每年画50张画不成问题,这么多年你说我少画多少张画,至少少画了250张……”罗中立苦笑。

“别人也许会说,其实你得到的也不少啊!事实上,我换来的是另一种收获,学校发展了、更多优秀的学生出现了。”罗中立又恢复了他的理性。

“如果一切从头再来,你会选择当院长还是画家?”

“画家!画画是我生命的一部分,这辈子怕是戒不掉了。”

“如果罗不当院长,专心他的绘画,可能他对人类艺术的贡献更大。优秀的艺术作品是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此前,一位加拿大驻华官员谈到罗中立时说了这番话,让在场的人回味无穷。

昨日,罗中立与冯斌等又启程了,他们赴加拿大参加9月20日开幕的《来自重庆的当代绘画》展。这是一次川美向西方展示中国当代艺术的机会,也是重庆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