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鸿先生留给世人的印象,自然首先是艺术大师、美术教育家。他说:“中国多能文之士,后生小子,终不敢于文章一道,妄作解人。”此自谦之语,实则他各体兼善,仅就此书收录而言,近百篇文章,囊括个人自传、杂感随想、学术讲演、序跋品题等。一路读来,如行落英缤纷的小径,引人左右采撷。开篇《悲鸿自述》,文采隽永、融汇经史,颇具古文法度,正是丹青之外,徐悲鸿的代表作。
写实主义美学观是徐悲鸿终生信守不渝的创作原则,由此出发,他对从事艺术的态度也出示着极为严苛的标准。比如随笔中经常谈到“有所谓‘巧’字,是研究艺术者之大敌”,初看似乎不解,其实他担心的是表面上的粉饰精巧会掩盖对事物精心摹写、精砺观察的缺失。他有一段话阐明艺术精进之过程,发人深省:“二十岁至三十岁,为吾人凭全副精力观察种种物象之期,三十以后,精力不甚健全,斯时之创作全恃经验记忆及一时之感觉,故须在三十以前养成一种至熟至准确之力量,而后制作可以自由。”一生成败端赖二三十岁时的刻苦用功,此期间必得“分析精密之物象,涵养素描功夫”,方可将来成其大、成其自由。反之,在年轻的时候就贪求取巧捷径,则等同于因循守旧,“巧之所得,每将就现成,即自安其境、不复精求。”至于轻慢这一过程而直接跨入所谓“艺术自由”者则更显肤浅。
徐悲鸿追求以诚笃之心性、切实之功夫来淬炼“至熟至准确之力量”,由此认定“巧”乃“研究艺术者之大敌”。既可见出大转型时代中艺术大师的苦心孤诣,也促使人追问:在任何艺术、文化创作过程中,是不是都有一个“素描”起步期?